林卫东就在距离林逸兴不远的地方,一声不吭地开始锄草。
林逸兴有点意外,没想到父亲会下田,便偷偷瞄了父亲一眼。
他看了一眼,便被父亲的锄草动作吸引。
父亲的动作,可比他利索多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手臂挥动幅度不大,但每一次锄头落下的都恰到好处,锄刃精准地没入草根下,手腕一抖一带,杂草就被轻松剔除。
林逸兴觉得父亲的动作带着一种常年劳作形成的独特韵律,看着甚至有点……赏心悦目。
这才是真正老农民的手艺啊,林逸兴心里暗暗佩服。
跟自己那全靠精准特效撑起来的动作一比,高下立判,父亲这完全是千锤百炼的真功夫。
他一边自己干着,一边忍不住偷偷学习父亲的动作细节,比如下锄的角度,发力的方式,脚步的移动。
林卫东似乎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他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将刚才那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分解开来,放慢了速度,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清淅舒展。
林逸兴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父亲这是在教他。
他不再乱看,集中精神,模仿着父亲放慢后的动作,尝试将“精准”特效融入到这更高效的动作模式中去。
当林逸兴开始有意模仿父亲的动作时,虽然锄草速度暂时慢了下来,但他发现,锄头经验条增长的速度,竟然变快了。
显然,更有效率的劳作,能获得更多经验值。
这个发现让林逸兴学得更起劲了。
林卫东虽然始终板着脸,没朝儿子这边看,但眼角的馀光却将林逸兴那笨拙却认真的模仿尽收眼底。
他看到儿子的动作虽然依旧生涩,但确实在一点点朝着更规范,更省力的方向改变,不再是早上那种胡乱浪费力气的瞎刨了。
他的嘴角,在儿子看不到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原状。
但他挥动锄头的手臂,更加沉稳有力了。
太阳由正中走到西边,把这天空染成了一片暖洋洋的橘红色。
地里的杂草在父子俩的合力下,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原本被杂草欺负得蔫头耷脑的玉米苗,这会儿看着都精神了不少。
林逸兴直起了自己的腰,感觉到全身上下都酸疼不已。
好一阵之后,他才长长吁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锄头。
“唉,才四分之一。”
他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小遗撼,这经验涨得是越来越慢了。
如果父亲没有下田锄草的话,锄头获得的经验应该更多。
可是下午父亲不帮忙的话,光靠他自己,估计今天是没法把这块田的草除干净。
林卫东也停了手,拄着锄头杆,看了看清理出来的田地,脸上虽然还是没啥笑模样,但相比上午也柔和了不少。
他瞥了一眼累得龇牙咧嘴的儿子,难得地没再骂人,只是说了一句:“行了,收工吧。回去洗洗,瞅你那一身泥。”
林逸兴赶紧应了一声:“哎,好嘞,爹。”
父子俩一前一后扛着锄头往家走。
一进院门,母亲刘桂枝就迎了上来。
看到儿子浑身又是土又是汗,她心疼得直抽抽:“哎哟我的儿啊,累坏了吧,快,快舀水洗洗。妈晚上做了干饭,等会儿再炒个鸡蛋,好好给你补补。”
林逸兴洗完脸,擦了身子,感觉人活过来一半。
他走到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米饭香气,那是真正用铁锅焖出来的,带着锅巴香的干饭。
刘桂枝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碗里有两个鸡蛋,她准备炒一个鸡蛋给丈夫和儿子补身子。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林逸兴心里一热,脱口而出:“妈,鸡蛋我来炒吧。”
刘桂枝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啥,你来炒,你会炒个啥?别把锅给我捅漏了。”
她可从来没见儿子进过厨房帮过忙。
“我会,我真会。”林逸兴撸起袖子就挤进厨房,“妈您歇着,今天让我露一手。”
刘桂枝将信将疑,但还是把位置让了出来。
林逸兴上辈子也活了五十三年,手艺比不上饭店里的大厨,但炒个家常菜还是行的。
他拿起油壶,习惯性地就往锅里倒了三四钱油下去。
可他忘了,在九零年的农村,油是很金贵东西。
“哎哟,你个败家子,炒个鸡蛋而已,倒那么多油干啥。”
刘桂枝一看锅底那油量,心疼得直拍大腿,伸手就把油壶抢了回来。
林逸兴这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嘿嘿,多了香嘛……”
接着,他咣咣两下,两个鸡蛋全打进碗里,用筷子飞快搅散。
刘桂枝张了张嘴,想说炒一个就够了,但看儿子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肉疼更明显了。
这时也擦了身子后的林卫东,却罕见地开口拦住了妻子:“行了,让他弄吧,难得他主动伸回手,多就多点,油又没倒外人的锅里,最后不都进我们自家人肚子里。”
刘桂枝还是忍不住唠叼:“这么多油,够炒两盘菜了。”
林逸兴嘿嘿笑着,赶紧把搅好的鸡蛋液倒进热油锅里。
“刺啦”一声,香气瞬间就冒出来了。
他手脚麻利地翻炒,撒上点葱花和盐沫,一盘金黄喷香,油光锃亮的炒鸡蛋就出了锅。
晚饭时,桌上气氛比平时要融洽。
林卫东和林逸兴都干了体力活,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都只顾着埋着头扒饭。
林逸兴夹了一大块鸡蛋塞进嘴里,嚼得满口香,忍不住感叹:“恩,香,还是家里的土鸡蛋好吃,有蛋味儿。”
刘桂枝自己没舍得夹几筷子鸡蛋,尽挑着泡菜吃,听儿子这么说,又忍不住抱怨:“能不好吃吗,三四钱油就炒俩鸡蛋,孙猴子吃仙桃也没你这么浪费的。”
林卫东闷头吃饭,没附和妻子的唠叼,反而又夹了一筷子鸡蛋。
他吃得比平时都多,显然也是累坏了,饿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