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从一个破旧的小木盒里数出皱巴巴的一块三毛九分钱,递给周大鹏。
周大鹏接过钱,仔细数了一遍,才揣进贴身的口袋里。
这点钱,就是家里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油盐酱醋钱,甚至弟弟妹妹买铅笔本子的钱也在这里面。
周大鹏看了看装米的袋子,又看了看林逸兴的自行车,有些迟疑。
林逸兴一看那鼓鼓囊囊的麻袋,眼睛却亮了。
这可是绝佳的“负重经验包”啊。
他立刻抢着说:“大鹏,愣着干啥?把米绑我车上,我帮你送回去。”
周大鹏这次没再过多推辞,只是感激地连连道谢:“逸兴,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麻烦个啥,就是帮个忙而已。”林逸兴随口说道,心里想的却是经验条。
林逸兴扶着自行车,周大鹏把装米的麻袋放在在自行车后座上固定好。
林逸兴推起车,感觉手上的分量实实在在,再瞟一眼经验条。
还得是有负重,经验获取的效率才高。
林逸兴推着自行车,跟着周大鹏拐进了离红土镇不远的洛河村。
虽然洛河村和石桥村挨着,但洛河村的自然条件比不上石桥村,这里的人生活条件也差了很多。
砖瓦房在石桥村很常见,但洛河村却普遍是泥墙草房。
周大鹏家也是这样,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是一层厚厚的金茅草。
院墙是用树枝和竹子扎起来的,院里扫得倒还干净。
把米搬下来后,林逸兴瞟了一眼自行车横梁,经验条停在了【96/100】。
就差一点了,他心里有点小失望,还以为这趟负重能直接刷满呢。
不过很快林逸兴又振作起来,就差临门一脚了,骑回去应该就可以升级了。
“奶奶。我回来了。”周大鹏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一个满头银发的小脚老太太闻声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自行车上卸下来的米袋,又看到旁边站着的林逸兴,周奶奶都愣了一下。
“大鹏,这是……”周大鹏奶奶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疑惑地问。
周大鹏连忙解释:“奶奶,这是我在石桥村的初中同学,林逸兴。”
“今天多亏了逸兴,他用自行车帮我把稻谷驮到镇上碾房,又帮我把米驮回来,不然我自己背,回来都得到晌午了。”
周奶奶一听,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上前拉林逸兴的手:“哎哟,谢谢你啊好后生,你真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快,快屋里坐。喝口水歇歇脚。”
周大鹏也赶紧招呼:“对对,到屋里坐,歇口气儿,等会儿就在这儿吃午饭。”
他摆摆手,对周奶奶和周大鹏说:“周奶奶,大鹏,不用客气了,我就是顺路帮个忙。现在这就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
他哪好意思留在这吃饭,看周大鹏家的样子,今天中午多他一张嘴,说不定周大鹏晚上就得挨一顿饿。
周奶奶却执意要留他,枯瘦的手抓住他的骼膊不放:“那咋行。帮了这么大忙,哪能连口饭都不吃就走。看不起我们家是不是?”
“大鹏,快拦着你同学,我去摊两张饼子,很快。”
周大鹏也劝道:“逸兴,吃了午饭再走吧,我奶奶摊的野菜饼子可香了。”
林逸兴听了心里发酸,态度却更坚决了:“真不了啊,周奶奶。我爹给我派了活,田里草还没锄完呢,我真得赶紧回去,不然非得挨揍不可。”
他半真半假地找了个借口,挣脱周奶奶的手,推起自行车就往外走。
周奶奶见留不住,急得直跺小脚,连声对周大鹏说:“大鹏,快。快把你同学拦住。”
她自己转身,急匆匆地挪回屋里。
周大鹏上前,拦住林逸兴的自行车。
很快,周奶奶又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粗布口袋。
她赶到林逸兴身边,抓起口袋里就往林逸兴的怀里塞。
“好孩子,你不吃午饭,那这个你一定得拿着。都是自家地里收的花生,你拿回去炒着香香嘴。”
周奶奶语气急切,仿佛生怕他不收。
林逸兴一愣,他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年,他知道,这点花生对这个家庭来说,可能是这个家庭最能拿得出手的待客之物了。
也许周大鹏一家老小辛苦刨弄一年,舍不得吃才攒下这么一点。
可当他抬头,看到周奶奶那双带着一丝卑微和坚持的眼睛,看到周大鹏脸上那同样真诚又局促的神情。
林逸兴忽然明白了。
这个清贫的家庭,除了糊口的粮食,遮丑的衣服和遮风挡雨的土房子,也就剩尊严和骨气了。
自己若执意拒绝,反而是看不起他们,伤了他们的心。
上辈子他也曾经历过那种囊中羞涩,却又想尽力表达谢意的窘迫和坚持,这种心情,他懂。
他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目光在院里一扫,看到了靠在土墙边的几根细竹杆做的简易鱼竿,他心里一动,有了主意。
他脸上露出笑容,对周奶奶说:“奶奶,您太客气了。这花生我闻着就香,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说着,他伸手从那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很珍重地揣进了兜里。
周奶奶见状,脸上露出了笑容。
把花生口袋交给周大鹏,紧接着林逸兴走到墙边,拿起了一根鱼竿,笑着说:“这花生我收了,这鱼竿我看着挺好,我拿一根回去玩玩,行不?”
周大鹏连忙说:“逸兴,那破鱼竿值啥钱,河沟边随便砍根竹子就能做,你快拿着花生。”
“哎,我就喜欢这个。”林逸兴把鱼竿往自行车后架上一夹,动作利索地跨上车,“周奶奶,大鹏,我走了啊,回头有空再来找大鹏玩。”
说完,他脚下一蹬,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就出去了。
周奶奶站在院门口,望着林逸兴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孙子感叹道:“大鹏,你这个同学是个人物啊。心善,通透,会体贴人,是个能处,能深交的厚道人,你可要跟人家好好处。”
周大鹏捧着重量几乎没变的花生,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