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岸平并未直接离去,而是悄然返回了月牙泉。
可以的话,他想学了另一半武功再走。
实在是那门武功太奇特了。
血煞老人只学了阴柔的一半,便打败了孙语,而他只学了阳刚的一半,亦是武功大进。
若是能够融合一阴一阳,则必能攻守兼备,到时他的实力还能再涨一截。
楚岸平飞身落在一处高坡,举目望去,心下却不由一沉
昔日清幽绝美的月牙泉,此刻堆满了断臂残肢,澄澈的水面亦飘着一层腥红!
更令他心惊的是,泉底沙泥不断翻涌,浑浊了整片水域。
显然之前的大战,已彻底破坏了泉底蕴藏玄机的天然沟壑。
楚岸平无奈苦笑,着实感到可惜。
这般天地造化的奇景,却毁在了人心的贪戾之下。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能悟得其中半部玄奥,已是常人难求的福缘,又何必贪心不足——
月牙泉畔,硝烟未散。
屈家幸存的武者们沉默地清理着现场,将同伴的遗体与阴煞派众人的尸首分别安置,倒也没有刻意羞辱。人死债消,这是江湖传承百年的规矩。
有人点了两把火,熊熊火焰很快烧红了整片月牙泉。
众人垂首站立,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压抑,却又隐隐振奋的气息。
因为这场绞肉机一般的大战,终究还是屈家略胜了半筹!
尤其当季三爷带着屈雪澜和重伤的屈六抵达时,众人更是发出了低沉的欢呼。
人群中的屈霜凌,瞧见被屈六爷背在身后的尸体,目光猛地一滞,扶着刀柄的指节瞬间绷得青白。
屈雪澜走到她面前,红肿着眼框哽咽道:“大姐——屈威大哥是为护我才——是我连累了他。”
一旁的司徒狂满身是血,仰头灌了口酒,哑声问道:“小三子,孙老头何在?”
李三微微摇头:“此事容后再议。”
司徒狂执壶的手倏然一顿,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经历了一夜大战,众人皆已精疲力尽,只留少数人驻守,其馀人便各自休息去了。
然而从议事木屋走出的屈霜凌,却板着一张脸,独自走到了无人的月牙泉边。
她站了很久,直到额头被露水打湿,有人走到了她身旁。
“大姐,在想什么?”
来人不算英俊,但一派温文尔雅的气度,正是今夜从别地赶来援驰的屈云铮。
屈霜凌道:“三叔假死,就是为了查出孙语和司徒狂谁是叛徒,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别想瞒我,这几个月你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他既有心培养你,总不该瞒着你吧?”
屈云铮叹了口气,只好道:”爷爷也没有办法。”
屈霜凌道:“孙语死有馀辜,暂且不提,可金沙帮的金帮主,铁刀门的赫连诚——他们都为我屈家战死了。
凤鸣箭楼的张楼主,倒是捡了一条命,可他被人砍了右臂,此生再难开弓。”
她攥紧玄色袖口,指节发白:“这么多西北豪杰为我屈家赴死,可最终——得利最多的,偏偏是我们屈家。不,还有阴煞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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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云铮面色一变:“大姐慎言!这一切都是阴煞派挑起的!”
屈霜凌目光如刀,忽问道:“那金沙帮,铁刀门,凤鸣箭楼这些势力留下的地盘和生意,会由谁来接手?”
屈云铮一滞。
望着他的表情,屈霜凌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尾椎涌起,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募然想起之前几次,自己提起金帮主等人时,老爷子那耐人寻味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的迷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可那真相,却刺得她双眼生疼。
屈霜凌紧盯着这位二弟不放,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斗:“张楼主,可是你未来的岳父啊——你竟狠得下心来?!”
屈云铮垂眸良久,再抬眼时,眸中只剩一片沉静:“大姐,我是屈家人!屈家若倒了,我们便没有活路。
老爷子说过,西北江湖,只能是屈家的江湖,任何人威胁到了这一点,便是逼我们动手!”
屈霜凌厉声道:“所以,你们就和阴煞派沆瀣一气?”
屈云铮摇摇头:“并不曾,只是老爷子和阴煞王斗了大半辈子,早已心照不宣。
人一旦有了实力和地盘,野心就会滋长,就会不甘人下。
不管是我们屈家,还是阴煞派,都不得不定期除一除草,换一批更年轻,更听话的上来。
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各凭本事,生死不论。
若这次真有机会吞掉阴煞派,我们自然不会手软,阴煞派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事实证明,双方谁也吃不掉谁,也就注定了这样的斗争会一直持续下去。”
屈霜凌听出了他未尽之言。
不管如何斗争,西北江湖,始终都只能是屈家和阴煞派的西北江湖。
正如眼前的月牙泉,此刻虽然浑浊,不日便会恢复澄澈。
到了那时,谁还会记得这场血战,还有血战里牺牲的众多江湖豪杰?
唯有屈家与阴煞派的旗帜,会永远矗立在这片染血的沙海上。
屈霜凌好象是第一次认识这位二弟,或者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寒光一闪,屈霜凌忽地拔出长刀,一刀抵在屈云铮脖子上,威胁道:“这些肮脏事,不许告诉小妹,否则定不饶你!”
屈云铮淡淡一笑:“大姐放心。”
屈霜凌凝望他片刻,声音复杂道:“你这副模样,倒是真有些象未来家主了。”
呛哪一声收刀,屈霜凌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去。
只留下屈云铮一人,望着月牙泉上的月影,久久后终究叹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肃州城内的一处偏僻民居内。
魅煞正坐在床上,一条腿缠满了绷带,正小心谨慎地向坐在床边的慈祥老人汇报着情况。
一名老管家悄无声息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子,血煞和孙语都死在了三爷手中,阴煞派也已全面退出了月牙泉。”
慈祥老人摆摆手,老管家又如幽灵般退出了房间。
魅煞低垂着脑袋,眸光急速闪动几下,大长老居然死了?那位三爷竟强横到了这种地步?
如此一来,月牙泉的秘密岂不是只有自己和那个黑袍人知道——
“你说有要事向老朽禀报,何事?”
“老爷子,经此一役,阴煞派元气大伤,我想正式回归屈家,并长驻在月牙泉,与我那死去的哥哥为伴。”
“唉,这些年确实苦了你了——以阴煞王的多疑,上次你们在肃州城暴露行踪,他必疑你——
也罢,回来吧。”
“多谢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