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岸平一进入玄机门内,立刻察觉到此地与寻常江湖门派的不同。
回廊楼阁间并无太多弟子往来,显得格外清静。
偶尔遇见的几名弟子,无论年纪大小,见到公输彦与墨璇都会停下脚步,执礼问候,喊着三师兄,五师姐。
公输彦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回礼。
可墨璇这小丫头片子,一听别人喊她五师姐,立刻把胸脯挺得老高,下巴扬起,还故意放慢脚步,一派老成持重的师姐模样。
很快,一位身着深蓝长老袍的老者快步走来,眉头紧锁,神色似比这谷中的晨雾还要凝重几分。
“严旭师叔。”
公输彦立刻停下行礼。
刚才还昂首挺胸的墨璇,立刻缩起脖子,老老实实跟着行礼,声音都低了几分。
五长老脚步一顿,目光在楚岸平身上扫过,没多停留,只对公输彦沉声道:“门主急召所有内核长老议事。”
他语速极快,说完抬步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的回廊深处。
公输彦与墨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作为五大内核长老之一,五长老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如此失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墨璇急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经嗖地往忘机阁方向跑去。
公输彦也顾不上客套,匆匆对楚岸平道:“楚东主,我先带你去客舍安顿。”
说罢便引着他快步穿过几处回廊,来到一处名叫听竹苑的小院。
院子不大,却十分清雅,翠竹掩映着几间并排的屋舍,檐下还挂着几串竹制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公输彦简单交代两句后,便也匆匆离去,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忘机阁。
楚岸平自顾自地踱步到院中的石凳坐下,刚舒了口气,就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抬眼一看,旁边三间屋舍门口,齐刷刷探出了三个大小脑袋。
左边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穿着川蜀地区的特色短褂,一脸的机灵相。
中间的男孩皮肤微黑,年纪更小些,约莫十岁,脖子上挂着苗疆一带才有的银饰。
最右边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看着顶多七八岁,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正好奇地打量着楚岸平。
“喂,新来的。”
那川蜀男孩率先开口,带着浓浓的口音:“你也是被各位师兄师姐找来,帮忙渡那个什么劫的哇?”
楚岸平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顺手从石桌上的果盘里捞了个苹果,应该是洗过的,咔哧咬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什么劫不劫的,听不懂。我就是个路过的,进来玩玩。”
三个孩子明显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苗疆小男孩挠了挠头,小姑娘则小声嘀咕:“玩玩?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呀?”
楚岸平啃着苹果,含糊道:“谁知道呢,反正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看戏的。
”
苗疆小男孩更困惑了,盯着他手里的苹果:“你吃的不是苹果嘛?”
楚岸平被逗乐了,晃了晃苹果:“此瓜非彼瓜,小朋友,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三个孩子虽不知他在说什么,但看他那副轻松自在,全然不似肩负重任的模样,不由得都露出了几分羡慕和困惑的神情。
楚岸平闲得无聊,随口问道:“你们不会是被玄机门的人掳来的吧?”
“才不是嘞!”
那川蜀男孩第一个跳起来反驳,一口乡音格外清脆:“我叫张小虎,是大师姐说我手巧,有灵心,专门请我来学本事,帮助玄机门渡过劫难的!”
皮肤微黑的苗疆小男孩,也语气认真道:“我叫阿瓦,二师兄路过我们寨子时,说我看得懂星星说的话,是山神赐福。”
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银饰。
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最是腼典,细声细气地说:“我,我叫水汐。四师兄说————说我对水啊,气啊的感觉很准,是海娘娘疼我。”
楚岸平看着这三个被忽悠来的小家伙,心里觉得好笑。
玄机门这帮人也是够了,为了找什么破劫者,天南地北还真是一个不落。
楚岸平笑道:“行了,知道你们是自愿的,那你们学了什么本事?”
张小虎已经十三岁了,充满了半大孩子的傲气:“大师姐正教我造机关鸟。
她说我手稳,有耐性,是块好料子!”
阿瓦认真道:“二师兄教我观星,说只要读懂它们,就能知晓世间万物。”
水汐最是腼典,见两个哥哥都说了,才细声接话:“四师兄让我背阵法口诀,说只要学会了,就能对付坏人啦。”
三人说完,齐刷刷看向楚岸平,张小虎问道:“你嘞,准备学什么?”
楚岸平啃完最后一口苹果,拍了拍手:“机关鸟?那玩意儿飞起来有轻功快吗?
观星?等你推算出明天是晴是雨,我出门看一眼云不就知道了?
阵法就更别提了,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直接拆家,谁跟你慢慢破阵啊。”
三个孩子被他这番话震得一愣一愣的。
楚岸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你们不会整天都在学吧?学东西要张弛有度。”
他冲三个孩子招招手,“你们对这玄机门熟不熟?带我去转转,就当熟悉环境了。”
从心底里,这厮根本不愿意来玄机门,只是碍于玄机门帮他找到了木萤枝,不得不履行约定罢了。
所以楚岸平压根没有做客的觉悟,他也不觉得自己是来当客人的。
张小虎露出了尤豫的神色,他年纪稍长,顾虑也多些:“这不好吧?师兄师姐让我们安心待在这里修习,不要随便乱跑,万一被发现了————”
楚岸平摇摇头,循循善诱道:“小虎啊,你这想法就错了。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是师兄师姐们千辛万苦请来的破劫者,是客人,是来帮忙的,又不是被关押的囚犯。
在自家院子里散散步,熟悉一下环境,能有什么罪过?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了,连自家门派什么样子都没摸清楚,万一真到了需要你们破劫的那天,你们连路都不认识,那才真正眈误大事呢。”
张小虎正是爱玩的年纪,之前没人出头,现在被楚岸平一撺掇,心里就痒起来了,抬头道:“我们可没说要去,是你非要去的,万一大师姐问起来————”
楚岸平笑道:“行了,都是我的责任,是我逼你们的。”
这话如同解开了最后的紧箍咒。
张小虎眼睛唰地就亮了,兴奋地摩拳擦掌:“那就这么说定了,走,我带路!”
连安静站在一旁的阿瓦和水汐,小脸都放出了光。
看这架势,三个孩子身边没有相熟的长辈在,明显都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