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岸平张目四顾,漆黑的夜色加之粘稠无比的白雾,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况且直到现在,星象山河图中也没有任何显示。
这对师兄妹不会在忽悠自己吧?
楚岸平故意道:“我忘了带火信子,你们也没带?”
公输彦道:“楚东主有所不知,木萤枝秉月华之精与古木生机而生,只在纯粹的自然光晖下方能维系灵性。
一旦有凡俗之火,如烛火,灯焰等人造之光出现,哪怕远隔数里,木萤枝的气机也会与之交感,其蕴含的精粹便会瞬间消散。
故而方才一路行来,始终不敢以火光照明。”
还有这种讲究?
却见公输彦自怀中取出七枚非金非木的玄色小楔,其上均刻有细密的纹路。
他观察一阵后,分别将小楔打入前方的大树之上。
“木萤枝对气机极为敏感,唯有先用定元楔稳定住古木与地脉之间的气机,方能便宜行事。”
瞧着公输彦煞有介事的样子,楚岸平暗暗吃惊,如果对方不是做戏,那这一趟还真是多亏了他们。
否则就算自己找到了木萤枝,估计也是白忙活一场。
公输彦又道:“小师妹,接下来看你的了。”
墨璇哼了哼,竟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横于唇边,调整了片刻后,便悠然吹了起来。
吹的却不是曲调,而是一种独特的韵律。
随着笛音回荡,四周的寒雾与古木散发的生机,仿佛被无形之手梳理,周遭的气流缓缓向着头顶某一处汇聚,形成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气旋。
直到气旋渐渐稳定,并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小涡流,墨璇方才停了下来,黑暗中悄悄抬手擦去额角的细汗,随即又象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故意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知这不满是冲着谁。
公输彦道:“木萤枝已暴露位置,楚东主要摘吗?此物一旦摘下,半个时辰内便会化为木屑。”
语气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惋惜。
月光照亮了头顶的小涡流,古树也现出了轮廓,楚岸平拱手道:“还请二位帮忙替我摘下。”
公输彦点点头,不见如何动作,原地窜起十丈多高,凝立于半空,抬手伸入小涡流之中,稍一用力,人便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手中已多了一截半尺长短的小木枝。
微弱的月光下,被拔掉的小木枝根部位置,流淌着一缕缕如同萤火虫般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来。
公输彦将之递给了楚岸平。
这一刻,楚岸平已经真切感受到了意识中星象山河图的躁动,这种渴望就如同当初看见了水镜玉,玄照土一般。
楚岸平无比确定,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木萤枝。
不过当着公输彦和墨璇的面,他可不敢收,便道:“公输兄可有盒子之类的,我怕自己太鲁莽把木萤枝弄坏了。”
墨璇听得无语,哼道:“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摘都摘下来了,还怕弄坏?罗嗦!”
公输彦淡然一笑,显然早有准备,自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木匣,将木萤枝小心纳入其中,合上匣盖后,双手递给了楚岸平。
楚岸平郑重接过,由衷谢道:“有劳公输兄了,感激不尽!”
公输彦轻轻摇头,叹道:“楚东主不必客气。只是此物只能存在半个时辰。
楚东主不辞辛劳随我们前来,不知要此物何用?
据我门中典籍所载,这木萤枝看似神异,实则————并无太多用处,若是将之交给我玄机门,倒是可在半个时辰内将它打造成一盏永不熄灭的月华灯。”
楚岸平随口解释道:“纯粹好奇而已。”
公输彦笑而不语,却也没有再问。
墨璇就不客气了,双手抱胸,气势十足道:“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了,可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什么时候让傻大个跟我们走?”
楚岸平道:“墨姑娘,铁柱虽是我的伙计,不过我永远不会命令他做任何事————你别急,听我说!
我的意思是,这次我不会阻拦铁柱,一切全凭他自己的意思。
顺路的话,我先跟你们回玄机门,算是履行了我的话,我也会修书一封,你们差人交给铁柱。
来不来玄机门,铁柱自己决定,毕竟从头到尾,我只是答应自己随你们去,铁柱从未答应你们任何事!
不过有一点要提前说明,你们的人不许对铁柱威逼利诱。
铁柱从来不会对我撒谎,要是你们这么做了,回头被我知道,那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墨璇双目喷火地瞪着这个小白脸,不等她呛声,公输彦已拦话道:“楚东主果然言而有信,既如此,就按楚东主说的办。”
这边墨璇正和公输彦闹。
楚岸平面露窘色,低声道:“二位见谅,在下————有些内急,去去就回。”
不等二人回应,转身就朝外走去。
公输彦在他身后叮嘱道:“楚东主,夜深雾重,切莫走远!”
楚岸平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语气轻松道:“放心,我胆子小,去去就回。”
走出一段路,确定彻底安全了,楚岸平脸上的从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急切。
他立刻拿出了木匣子,打开匣盖,迫不及待握住了那根千辛万苦得来的木萤枝。
木萤枝刚碰到楚岸平的手心,瞬间化作一团流光,嗖地钻入他手臂,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意识深处的星象山河图轰然运转,发出低沉的鸣响。
上方的星辰流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十,眨眼间交织成比原先更为繁复玄奥的轨迹。
道道星辉如轻纱垂落,笼罩着下方的山河地貌。
山河地貌随之震动,以楚岸平所在地为中心,原本只能复盖周围三十里的范围迅速向外扩张,三十里外那些模糊的局域,也渐渐变得清淅可见。
楚岸平为之大喜。
在他的视线中,头顶的星象流光溢彩,正演绎着无穷无尽的奥妙。
这无疑是第三重星辰诀!
而下方星辉笼罩的山河图,大部分是模糊地带,只有栖霞镇所在的江南道大部分地区,以及贯通西北肃州及祁连山一带的局域,清淅可辨。
楚岸平心念微动,抬手点向万里之外的肃州城。
霎时间,整座城池在他眼前迅速拉近,放大,街巷屋舍清淅可见,宛如亲临一般。
他手指轻拨,视线又转向茫茫的祁连山脉,精准地落在一处隐蔽的草庐上。
随着指尖拨动,草庐的景象不断放大,甚至连篱笆上晾晒的奇花异草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清淅度,远非昔日可比!
更令他振奋的是,原本星象山河图的拓印距离是三十里,而现在,以楚岸平所在地为中心,他估摸着外扩距离至少达到了八十里!
这意味着,他能感知宝物机缘的范围,也整整扩大了近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