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座门的形制非常完好,真要拆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王世镶满眼都是心疼。
只因为五座院门当中,李子成只想保存九号院和十一号院的院门,其他的三座都想要拆掉。
李子成也有话说。
“这三座门狭窄不说,将来也不方便,不如趁此机会进行改造。”
“这么宽的大门,还不方便进出?”
陈丛周满脑门官司,看着李子成标准的身材,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李子成指着门前的台阶,思路非常清淅。
“人进出没有关系,可将来汽车就无法通行了。所以我打算改成复合式的院门,即可以走车,
也可以走人。”
两侧的三个院子可是要日常居住的,而且将来汽车也是标配。
院子里也有足够的空间搭建车库。
不趁此机会一次到位,将来想要改造也不行了。
“汽车?”
王世镶和陈丛周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你小子想什么呢?有个自行车就不错了,居然还想有私家车?”
这年头只有单位才能拥有车辆。
至于个人,管级别多高,都不充许。
对于两个老头的嘲讽,李子成浑不在意。
只有他才明白未来的发展趋势。
不但要考虑到汽车的进出,院门前边还要留出足够的空间。
将来的帽儿胡同那可不是一般的狭窄拥堵,车辆进出非常麻烦。
只有在院门前留出足够的空间,才能方便车辆调头、转弯。
“院门改造的事就拜托您二位了,只需要和整体建筑风格适配就行。”
李子成提出了院门改造的规格要求。
三座院门改成两座,挑高三米,宽度为五米。取消门前台阶,内外一平。
这样一来,足以保证车辆的进出。
看着他画出来的图纸,王世镶和陈丛周难免琢磨。
“将来私人真的能开上汽车?”
李子成哈哈一笑。
“您二位健健康康的活着,保证能够看到那一天。”
未来中国的私家车保有量有多少,他现在不能说,否则的话这两个老头还以为他在吹牛呢。
越到临走之前,李子成的事情越多。
因为之前说好的,他去找了巴老和李小林,
“这场演唱会搞得好啊!如今风气和舆论一变,大势已成,国家终于可以放开手脚进行相应的改革了。”
再次见到李子成,巴老十分欣慰。说起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更是赞叹连连。
演唱会当天,他俩也在现场,着实欣赏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艺术。
而站在巴老的高度,一眼就看出这场演唱会所带来的影响。
谁又能想到,这种推动形势的大手笔,居然只是出自一个二十一岁年轻人之手呢?
“我这也只是赶上了风口,灵机一动而已。人再厉害,也不能逆潮流而动。”
这般清醒的认知,让巴老更加高兴了。
“难得年轻人能够戒骄戒躁,一定要保持下去。将来你的成就,怕是要远超前辈了。”
三个人说话间,来到了医院。
而到了这里,李子成也收敛起了心情,神色肃穆了许多。
高级病房当中,现如今的中国文坛掌门人茅盾先生已经形销骨立,勉强支撑。
但是对于三人的到来,还是高兴万分。
尤其是看着神采飞扬、青春正茂的李子成,老先生神色之中满是缅怀。
“我刚执笔的时候,还没有你这般年轻。当时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想到太多。谁知匆匆数十年,就走到了今天。那个时候社会动乱,朝不保夕,可国家不幸文人幸,让我这样的人盗取了一些微薄名声。你这孩子生于太平时代,还能笔锋惊艳,可千万要保持下去。”
老先生的教悔,李子成铭刻在心。
“请您放心。如今同样处于巨变的时代,大潮翻涌之下,可以书写的东西同样很多。到时候我有了新的作品,再请您斧正。”
“哈哈哈—”
老先生笑起来也有些无力,但是心情十分舒畅。
“我怕是不行了,到时候只能靠尧棠来给你指点喽。”
说到这里,他抓住了巴老的手,更象是在传递些什么。
“日后作协的工作,请你多多担待了。文坛恢复生机不易,还要靠更多的年轻人、更多的好作品,开创文学的新风气。你的担子很重啊!我却不能陪你啦。”
巴老眼框湿润,明白他这是在交代后事。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风风雨雨已经消散。你安心养病,到时候他们这些年轻人还少不了你的指点呢。”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老先生朝站在一旁的儿子韦涛招招手。
韦涛连忙拿过一个盒子,等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卷轴。
卷轴舒展开来,上面只有四个字,落款则是老先生亲笔。
老先生看了一下李子成。
“你的《高山下的花环》虽然艺术性不高,但是情感之真挚,远超卖弄技巧。正所谓大巧不工,莫外如是。本来还想着做个序,奈何精力不济,你可不要抱怨哦。”
李子成忙道:“能得您的关注,已经是莫大荣幸。如今更是得了您的夸赞,等回去和他们一说,就怕大家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老先生莞尔一笑,目光愈发慈祥。
怪不得大家都对这个小家伙方般喜爱。
在逗人开怀这件事上,小家伙手段确实不凡,连这凝重的气氛都被他冲散了不少。
老先生拿过卷轴,亲自放到李子成的手中。
“序是写不成了,只有区区四个字,算是老头子对你的寄托。须知文海无涯,不可懈迨。更要兼容并蓄,纳百家之长,绝不可自傲自满。咱们中国文学能不能追上外国同行的脚步,还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李子成凝视着卷轴。
“克绍箕裘”四个字,让他呼吸一滞,眼框湿润。
一直到走出医院的时候,他还在频频回首。
他知道,这一次的探望和告别,将会是永别。
老先生溢然长逝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的。
而这位令人憧憬的文坛宗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了中国文学的延续而苦心筹谋。
时代的浪潮之下,李子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不姑负老先生的期许。
至于马上就要乱糟糟的文坛,他又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