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隶属泰安,地处平原,土地肥沃。
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两侧的田野中作物正在成熟。金黄的麦穗沉沉的低着头,被风吹过,哗啦啦的格外悦耳。
看到这一幅国泰民安的景象,李子成的心情愈发复杂。
李庄村在宁阳的最西面,再过去的话就是东平。
他的出现,让田野里忙碌的人纷纷抬头,目光新奇。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一个陌生人的出现根本无法躲避探寻。
李子成也不需要躲藏。
向迎面走来的村民询问了之后,便一路查找过去。
李庄村不大,不过几十户人家。多以砖石结构的起脊瓦房为主,生活条件在这个时代算是很不错了。
看到这个情况,李子诚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很快找到了地方。
一间砖石瓦房和一间土房,被围在篱笆院子里。附带着平整的院地,东一堆的、西一堆的铺着各种粮食。
和丰裕的景象不同,院子里吵闹成一团。
一个年近六旬的老汉,正舞着一根棍子,追打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俩人一追一逃,闹得鸡飞狗跳。
旁边还有一位老妇人,木然地站着,也不去管,仿佛司空见惯。
“魔道玩意儿,你给老子站住,看老子不打折你的腿。”
老汉边追边骂,气得须发皆飞。
少年当然不敢停,却一边逃、一边还嘴。
“你就算打折我的腿,我也要去。不替我哥报仇,我决不罢休。”
“你你你你要气死老子啊!”
李子成恰好走到门口,听到这样的对话,不禁笑了起来。
“请问,这里是李金钟烈士的家吗?
广院子里的喧闹戛然而止,三个人的目光齐齐看来。
许是有外人在,老汉的收了棍棒,作为一家之主迎了上来。
“这位小同志,你是”
这就等于回答了。
李子成不敢怠慢。
“大爷,我是李金钟的朋友。他牺牲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哎哟!快进来,快进来。”
老汉满脸惊喜,赶忙打开了院门,拽着李子成往里走。
这个时候老妇人和那个少年也走了过来。
“老婆子,还愣着干啥?快去湖茶倒水。金钟的朋友来了。”
老妇人本来神情木木的,此时一听,顿时手脚麻利的去了。
那少年更是一蹦三尺高。
“大哥,你是我哥哥的战友吗?”
李子成打量着他的模样,居然和李金钟有九分象。
“我不是你哥的战友,而是他的朋友。当时你哥他们班就是在护送我们的途中遭遇了敌人,在战斗的时候你哥哥才牺牲的。”
少年帮着李子成放下了行李,跟着老汉一起陪李子成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说起李金钟的事,老汉沉重了许多。
“部队的人都说了,是我家娃运道不好。他没给俺老汉丢人,也没有对不起国家。死了还有你们这些人惦记,他在下面也能安心喽。”
看着老人花白遍布的头发,黑的皮肤满是褶皱,李子成心情翻涌。
“跟敌人作战的时候,我和李金钟就是一组。您儿子可不是孬种,他很勇敢。我们两个互相配合,足足干掉了四个敌人———”
听到他这个当事人讲述当时的情况,老汉和少年全都热泪盈眶,但神情之中全都是欣慰和骄傲。
老妇人端了茶水出来,顺势也坐了下来。
“小同志,你是做啥的?”
李子成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大爷大娘,我叫李子成,是拍电影的。”
大爷大娘迷糊的时候,少年却一蹦三尺高。
“啊我想起来了,大哥你是那个写了《伐木人》的李子成对吗?”
看来这个少年是读书识字的,应该是从报刊杂志知道的他。
“没错。《伐木人》就是我写的。这次啊,我又写了一部新的小说,是关于南疆作战的。你哥哥的事迹,也被写在了里面。”
少年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我知道,我知道。《高山下的花环》,上课的时候老师还特意跟我说了。怪不得写的那么好,原来你还和我哥并肩作战过。”
亲自来李金钟生长的地方看了看,李子成的心灵终于安稳下来。
“大爷大娘,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说起这个,李金钟的父亲连连摆手。
“庄户人家有手有脚有地,不愁吃不愁穿的。因为金钟的事,政府又很照顾,还给了抚恤金,
没啥困难。”
这就是朴素本分的中国人。
他们的孩子为国作战牺牲,尽管心中长存悲痛,却依旧不想给国家社会和别人增添麻烦。
李子成想起刚才的事。
说起这个,李金钟的父亲又难免恼火。
“这个小兔崽子昏了头,一心想要去当兵。好坏跟他说道了那么久,他就是不听。”
李金钟的弟弟也要去当兵?
在李子成看过去时,少年十分坚定。
“我哥是英雄,我要向他学习,我还要给他报仇。”
李金钟的母亲呵斥道:“学校的老师都说你的成绩很好,只要努努力就能考上好的大学。你去当兵,白瞎功课了。”
少年梗着脖子,根本就听不进去。
“那我哥的仇就不报了?”
眼瞧着他们一家人闹僵了,李子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主意。
“大爷大娘,我想去金钟的墓前拜祭一下,让小弟给我带个路吧。”
听到他的目的,大爷大娘眼晴一红。
“你有心啦。”
回过头对少年训道:“好好给你李大哥带路,不要调皮捣蛋。”
李子成和少年从家里出来,一路往墓地的方向而去。
待走的远了,四下里无人。看着少年聋拉着脑袋满脸颓丧,李子成这才开口。
“想你哥了吧?”
少年突然站定,虽然没有回应,但是脚前的土地上突然湿润了起来。
这兄弟两个的感情,显然很好。
李子成拍拍他的脑袋,然后揽着他的肩膀,一起并肩而行。
“如果我是你哥的话,也不希望你去当兵。”
少年壑然抬头,死死的盯着他。虽然还是没有声音,但目光里满是疑问。
李子成环视着生机盘然的田野。
“你哥去当兵的目的,就是为了你能不去当兵。如果你这么做,你哥肯定无法安息。”
少年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很不服气的问道:“你咋知道?我哥和你说的?”
李子成哈哈一笑。
“不需要你哥和我说,因为每一个当兵的人,都是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