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
乌云密布，冷风刺骨，天气并不美丽。
李子成的心情也很不美丽。
“成子，台词我写好了，你看一下。”
陈凯戈颠颠地凑过来，让李子成更加不爽。
他居然不敬礼。
也不喊忠橙。
不行了，必须要出重拳！
“总共三分钟的镜头，你台词写了五百字，玩呢？”
陈凯戈本来对于自己的作品很有期待，没想到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尤其那么多人看着，让他的脸完全变成了猪肝色。
要是换成以前，他早就爆发了，不扯个明白誓不罢休。
但是现在，他成熟了。
当然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见过李子成杀人后，再面对这位小师弟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选择从心。
“我已经很精简了，不能再减了。再减的话，意图根本表达不清。”
李子成将稿子摔在桌子上，口水依旧飞溅。
“你知不知道中文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精炼。往往很复杂的事情，只需要四个字的成语就能概括。三分钟的内容，而且只为了表达一句主旨，需要用到五百多字？”
你这样做，要是在起点，会被读者寄刀片的。
陈凯戈的鼻孔开始剧烈胀缩，不服气都在脸上。
“那你说该怎么改？反正我做不到。”
想要造反？
你造反能成功吗？
以为成功了就是革命？
胚！
你只会失败，然后被安插“叛乱”的罪名。
“我说你记。”
李子成决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重拳。
陈凯戈也好，其他人也好，纷纷凑过来，都想要看看李子成将五百多字能精简到什么程度。
等陈凯戈拿好了笔，李子成配酿了一下情绪，干脆按照表演的方法，声情并茂地道：“祖国，是我的，也是你的！”
话音落地，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见鬼了一样地看着他，心里不停品味着这句台词，眼晴越来越亮。
最受冲击的，当然是陈凯戈。
看看自己点灯熬油弄出来的长篇大论，再看看李子成这精炼的只有九个字的台词人和人的差距，难道真的比人和狗还大？
这一刻的陈凯戈，毫无疑问是怀疑人生的。不但如此，长久以来的骄傲也被彻底击碎。
以至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变成了行户走肉。
他默默地离开，走到外面，掏出来一颗烟点上，让自己被烟雾围绕。
强烈的烟味，让他与现实有了短暂的隔离，心情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平日里总是告诉你，做人要谦虚，你都听不进去。现在如何？”
陈怀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凯戈吓了一跳，想要将烟头丢掉。
“没事，抽吧。心情不好的时候，抽支烟多少能缓解一些。”
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通情达理的话，陈凯戈还有些不习惯。
“爸，我是不是很烂？”
陈怀恺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知道—成子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李子成评价过自己？
陈凯戈心里紧张死了。
“他——怎么说的？”
陈怀恺想起李子成说过的话，嘴角难免笑意。
“他说你天赋太高，可心气也高。结果就是飘在天下，下不来了。如果你能下来，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导演。”
一股热血直冲心头，让陈凯戈神情焕发，只觉得力量全都回来了。
没想到，那个天人之姿的小师弟，居然是这么看自己的。
不但认可了自己的天赋，也看到了自己的缺点。
是啊！
只要自己能够改正缺点，就不比任何人差了。
想到这里，陈凯戈重新拿起自己撰写的台词，越看越是觉得不堪入目，通篇都是令人心烦意燥的说教味道。
小师弟说自己不接地气，果然如此。
人的心境就是这么奇妙。
说过陈凯戈心气太高的人，李子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他从未改变过。
为什么？
因为境遇不对。
许多时候，明明对的话，也要在对的场合才能有效。
这就好比在股市节节上涨的时候，你跟人家说投资须谨慎，绝对不会有人在意。
可等到股市暴跌时，你再这么说，那些损失惨重的人就感同身受了。
还不能感同身受的，已经天台蹦极了。
心境大变的陈凯戈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完全象变了一个人。
高谈阔论不见了，和同事们交流、沟通的时候变多了。
对于别人的意见，也能认真聆听，并且从中汲取有益的地方。
再面对李子成的咆哮，也能低着头忍受，而不是努力想要扳回局面。
这个时代的人太没意思了。
一点桀骜不驯的精神都没有。
都不给李子成发动西比西比苦迭塔的机会。
他只能无聊地看向东方。
“小将啊，fightg！开你的西冰库，拿出你一秒六棍的绝技，好好地帮助大韩民国的百姓们锻炼一下身体啊！”
“分镜头脚本做的再精细一些，不要偷懒，画功也都拿出来。”
面对李子成的要求，大家分外不解。
“这么弄，都快成连环画了。”
张一谋觉得自己距离考取三级美术师的水平越来越近了。
你说我一个学摄影的，怎么就搞起了美术呢？
“对呀，这就是现成的连环画啊。等到电影拍完，把这份分镜头脚本交给美术出版社，又是一笔收入啊。”
李子成也没有隐瞒打算。
“告诉你们啊，到时候卖出去了，你们身为参与者，都有一笔收入。谁贡献多，谁就拿的多。”
得知一份剧本可以多次卖钱，这帮人全都惊为天人，浑然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
不过听到有钱赚，这帮人的积极性立刻上来了。
接下来的工作中，都没用李子成监督，自发地就精益求精起来。
李子成只能说，这帮人还是见识不够。
卖连环画算什么？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否则的话周边、录像带等附加产品统统跟上，靠着国家的支持，
绝对能赚到盆满体满。
而这，也是他的另一个目的。
就是让当下的中国电影行业好好看看，电影市场化之后究竟该如何操作，能有多大的前景。
光说是没用的，得做出来让大家看到实打实的成绩，这样才能有说服力。
“李子成同志，咱们又见面啦。”
看着突然来拜访的李存保，李子成颇为惊讶。
“哟，你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