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的张一谋和六十岁的张一谋没啥区别。
老！
还是老！
所以来演老拐子，获得了全票通过。
另一个显得老的由状状，则会演许景由。
不过李子成觉着，他就是想做周里惊的爸爸。
因为他已经进入角色了。
“儿子，过来，咱们对对戏。”
周里惊火冒三丈。
“再踏马这么叫，老子弄死你。”
一群人嘻嘻哈哈，气氛倒是很轻松。
“李作家，您看看，这是我写的人物小传，这么演老拐子没问题吧？”
张一谋凑到李子成面前，递上来了一张纸，带着谦虚的求教心态。
国师的职业生涯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有一点是值得表扬的。
那就是始终保持着强烈的学习心态，勇敢追求新事物，从不故步自封。
这一点，是其他顶级导演不具备的。
对，说到就是你，卖大碗茶的大侄子。
最起码李子成来了有一会儿了，这帮玩意儿讨论的热热闹闹，唯独张一谋拿了人物小传来找自己求教。
“我看看。”
李子成接过来，第一时间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没办法，张一谋的字忒丑了。还不是后来的那个国师，艺术素养大成的状态。
不过他的字颗粒分明，倒是不影响阅读。
看的出来，对于人物和作品，张一谋是经过一番思考的，他的人物小传很有东西。
但是他的理解吧
不能说不对，只能说南辕北辙。
“老拐子这个人物，是典型的东北人，骨子里始终带着乐观精神。但这不是他精神强大，而是苦中作乐。比如东北人在碰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时，会怎么说呢？他们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自暴自弃，最多来一句‘那能咋整？’就完事了。然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总体来说，老拐子是许灵均前期的精神慰借。你理解的老拐子，却成为了许灵均的精神导师和保护神，这是不对的。许灵均的精神一直都很强大，他不需要被保护。”
张一谋睁看大眼晴，完全听愣了神。
他拿人物小传给李子成看，未尝没有显摆的意思。
因为在北电78级里，他基本上处于生态链的末端。
年龄太大，来自于偏远落后的地方，对于影视制作的理解最浅，也知道其他人瞧不起自己。
但他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的，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证明自己。
找上李子成，从作者这里得到肯定，就是他的心愿。
结果没想到，被李子成批的体无完肤。
如果是别人，他还能辩驳一二。但这可是原作者啊，从李子成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是权威。
谈，你别急，有人就不这么认为。
“成子，你说的不对。”
陈凯戈仰着脑袋过来，一开口就是优势在我。
“许灵均从一个好好的城市青年，落魄到了艰苦偏远的林场，还遭受了不公的待遇，
他明显是脆弱的、是悲愤的、是伤痕累累的，这样的一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当然需要指引和保护。也只有这样，许灵均也好，老拐子也好，他们的人物色彩才能丰满。”
李子成膛目结舌。
“我没写许灵均绝望啊。”
“所以你写的不对。”
陈凯戈言之凿凿，气势冲天，一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架势。
这一刻，李子成被周国坪、王蒙、王垭、韩涵附体，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谁写了《伐木人》？
而我又写了啥？
谁是我？
我是谁？
纵有千言万语在心头，涌到喉头全都化为了无力。
“呵呵————对对对，你说的对。”
可这个回复，瞬间让陈凯戈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众所周知，“呵呵”二字函义广泛，在伤人方面那也是无与伦比的。
其他人也是脸色微妙，同时默默地将心里的想法都收了起来。
他们还要点脸，知道李子成是作者。在人家面前秀理解，纯粹是自取其辱。
但陈凯戈却不行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侮辱了。
“小师弟，这是我们编的剧本，虽然和原着不太一样，但还请你斧正一下。”
李子成片刻尤豫都没有，直接摆手。
“矣，各位师兄、师姐都经过专业的学习，掌握的知识和经验不是我能比的。我就是写了一本书，哪儿懂影视制作啊？等我学几年，再来和大家交流。”
他给了。
他不要，还说了好话。
陈凯戈脸色总算舒缓，重新恢复了傲气。
“你也不要担心，影视专业看似高深，但只要虚心学习，还是很容易入行的。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李子成连连点头。
“今后少不了麻烦师兄的地方。”
一时间兄友弟恭，场面十分和谐，排练重新开始。
李子成也是到处看看，不再发表任何言论。
如果让他真心评价，其实四个字足矣。
什么玩意儿？
好好的《伐木人》明显被这群货给搞偏了，成为了伤痕戏剧。
换成一般的作者，肯定早就暴跳如雷了。
不过他是二般的，所以心情没有任何波动。
自己的心血被人改的乱七八糟的，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前世他写的战友情的剧本，被人给改成耽美剧，他说什么了吗？
还不是巴巴地在微博上说尽好话。
如果一个人总是受到道德的折磨，那就别进入娱乐圈好了。
因为只要进了这里，你就会发现道德的底线根本没有底限。
李庚、贝聿成他们去看望师母了，估摸着后面还有聚会，李子成也不想留在北电受折磨，干脆和田状状、陈凯戈等人招呼了一声，一个人走了。
“你能找着回去的路吗？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3
田状状果然很热心，生怕李子成走丢了，打算将他送回北影。
“我这人呢，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过目不忘。来时的路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了，保证丢不了。”
这个时代的交通对于李子成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
反正就那么一路公交车，这要是还能走丢了，太给穿越的同行们丢脸，
田状状还不放心，吩咐道：“如果遇着顽主，不要招惹。有人要钱，你给了就是，回头我帮你找回来。”
李小力在旁边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成子没别的，打架从来没输过。谁要是惹着他，那可就倒楣喽。”
长影厂的人，可都知道李子成的武力值。
田状状却没有那么乐观。
“这里是京城，一块砖头砸下去，指不定后面连着谁。能不惹事，千万不要惹事。”
这话就老江湖了。
李子成也很感激。
“多谢师兄提醒，我低调点就是了。”
见他从善如流，田状状这才放心。等他走了后，将陈凯戈拉到没人的地方。
“我说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脾气？天底下就你一个能人了是吧？你能比人家成子更懂作品？丢人现眼。”
北电78级的这些同学里，陈凯戈对谁都是鼻孔看人，唯独在田状状面前傲气不起来。
废话，他爸只不过是北影的导演，可田状状的老子当过北影厂长的。
田状状，才是78级的大哥大。
“我我就是觉着他那么写不对，咱们也是吃过苦的人，那种苦日子你忘记了？凭啥不让咱们要个说法？中国的事，光唱赞歌能行吗？”
田状状咂吧咂吧嘴，语气幽幽。
“以前吧，我比你还要生气呢。你说咱们年纪轻轻的，大好时光全踏马被耽搁了。不过最近看了成子的书，突然觉着，过去的经历其实也是一种学习。成子的书里有句话说的很对，咱们只不过上山下乡劳动几年就怨天怨地，可那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当地的人有说过什么吗？”
陈凯戈登时愣住，仿佛不认识了他一般。
如果李子成在这里，估计是最惊的一个了。
要知道田状状可是第五代导演里搞伤痕电影和反思电影最积极的一位，更因为这个几乎断绝了职业生涯。
哪怕他有一个了不起的爹都没能避免，按理说应该是最死硬的才对。
结果没想到，看了他改编过的《伐木人》居然思想出现了转折。
李子成虽然一个人，当然不会迷路，但他没有回北影，而是去了万寿寺。
到了门口，理所当然进不去，哪怕掏出文代会的证件也不行，只好向里面通报，
等了一会儿，两个人急匆匆跑来。
正是尹大维和黄凯。
兄弟见面，还是在异地他乡，感想更加不同。
“电影不是早就拍完了嘛，咋才来京城？”
之前李子成说过，电影大约六月份就能弄好。尹大维知道长影厂的流程，一般七月份就会送到京城审核。
结果这都九月了，李子成才来。
“嗨，别提了。”
等李子成把事一说，尹大维和黄凯眼晴都直了。
“你要参加文代会了？”
明明大家都是小喽罗，凭啥你这么秀啊？
那可是文代会啊！
整个中国所有文艺领域最优秀的人才能参与的盛会，即便是长影厂都仅有几个名额。
结果李子成混进去了。
“哎呀，我也只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啊。”
李子成的洋洋得意让尹大维、黄凯心态炸了，一左一右擒住了他。
“不行，东来顺走起，不狠狠宰你一顿，难消我们的心头之恨。”
李子成也知道自己有多气人。
“别急，咱们先去找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