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城,太守府。
牛辅摩挲着自己的脖颈市井流言已经传到他的耳中。
“百金,亭侯!“
他知道自己这颗项上人头,竟成了安邑城内最值钱的物件,金灿灿的,引无数饿狼垂涎。
普通百姓没有能力取他的人头。
此刻,安邑城内有能力取他人头的只有三个。
卫氏家主,卫凯。
被俘归来猛将,华雄。
董卓之侄,董越。
“卫觊老谋深算,为保家族,未尝不会卖我求荣——
华雄新败归来,吕布待他甚厚,焉知不是反间?
董越——
他是董卓的亲侄,若杀了我,不仅能吞并我的飞熊军,还能在朝廷换个清白前程,他岂会不动心?“
牛辅越想越惧,只觉得这偌大的安邑城,每一片阴影里都藏着匕首,每一道目光后都透着杀机。
他猛地攥紧拳头,一个狠戾的念头破土而出:
先下手为强!
“赤儿!”他厉声道。
始终追随他的赤发胡人勇士支胡赤儿应声而入,象一尊沉默的铁塔。
牛辅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去,把董越——”
他使出一个狠戾的眼神。
支胡赤儿脸上掠过一丝狞笑,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董越的人头便被盛在盘中呈上。
牛辅下令通告全城:“董越勾结国贼,业已伏诛!”
消息传到华雄耳中,他如遭雷击,半晌无言。
“强敌环伺,竟先斩臂膀——此乃自取灭亡之道啊!”他悲愤难抑。
身旁一名亲信趁机进言:“将军,牛辅猜忌成性。您曾为吕布所擒,又受其礼遇,在他眼中,已是心腹大患。宜早做打算啊!“
华雄断然摇头:“我受董公厚恩,岂能在其婿危难之时背弃?此不义之举,
华雄不为!”
那心腹叹道:“将军真乃忠勇无双,令人敬佩!然而——”
他话音陡然停顿。
“然而什么?”华雄侧头追问。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心腹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袖中寒光迸现,一柄匕首直刺华雄心口!
“然而府君只相信死人!”刺客冰冷的话与刀光同时而至。
华雄征战沙场多年,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
“嗤啦”一声,匕首险之又险地划破了他胸前的衣服。
“好贼子!”华雄怒喝一声,环顾四周,只见又有几名士兵手持利刃,从角落中扑出。
刹那间,他全都明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直冲顶门,化作一声苍凉的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牛辅!吕布待我以诚,我为报董公旧恩,弃明投暗而来!
谁料想,一片丹心,换来的竟是这般下场!
我华雄,真是瞎了眼!“
他虎目圆睁。
“罢!罢!罢!牛辅待我不仁,我却不屑做那不义之徒!既然此处不能兼容——”
他“锵”地一声拔出随身长刀。
“老子走便是!”
言罢,他大踏步向外走去,势如猛虎出押。
那刺客头目见状,急忙喊道:“华雄要反!去投吕布!快杀了他!“
周围伏兵一拥而上。
华雄怒从心头起,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瞬间便将冲在最前的几名士兵斩杀当场,血光四溅!
那刺客头目见华雄勇不可当,转身便欲逃窜报信。
“哪里走!”华雄一个箭步赶上,后发先至,刀背重重拍在对方腿弯处。
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华雄的刀锋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那人亡魂大冒,磕头如捣蒜。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是府君——是府君逼我等的!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
华雄俯瞰着脚下这摇尾乞怜的叛徒,眼中充满了鄙夷。
”杀你这等无耻之徒,反而污了我华雄的宝刀!“
他手腕一抖,刀光闪过!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落在地。
“留你一命,滚回去告诉牛辅!“
华雄的声音冰冷如铁,
“让他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华雄若真想取他性命,不过探囊取物耳!”
说完,他不再看那捂耳惨嚎的小人一眼。
策马冲破阻拦,绝尘而去。
“啊!”
“什么?华雄跑了?”
牛辅眼神狠厉,一字一顿。
“传我军令!”
“四门紧闭,加派三重哨岗,由飞熊军精锐亲自把守!没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百步之内,违令者,格杀勿论!“
“派一队人马,包围卫府!没有我的命令,卫家一只老鼠也不准跑出来!让他们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是!”支胡赤儿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布置。
片刻之后,惶惶不安的百姓,被凶神恶煞的士兵粗暴地驱赶回家。
街巷之上,很快便只剩下顶盔贯甲、巡逻往复的西凉兵卒。
整个安邑,瞬间被笼罩在一片肃杀和恐怖的氛围之中。
牛辅杀死董越,逼走华雄的消息传到卫府。
卫凯独坐书房,脸上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败。
对面坐着他的族弟卫固。
卫觊神色充满疲惫。
”我知道,你心中对家主之位,渴望已久。“
“如今,它是你的了。将我绑了,送去吕布营中请功吧。我勾结牛辅,罪孽深重,合该此报。牺牲我一人,若能平息温侯之怒,保全卫氏满门——我,虽死无憾。”
卫固对于家主之位,自然渴望已久。
他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出卖血亲、摇尾乞怜换来的家主,又岂能服众?
他的脸上却涌现出激愤。
“兄长!你把我卫固当成了什么人?”
“兄长,固已探得,温侯麾下谋士,早已秘密潜入城中!
你既知大势已去,欲保家族,何不负荆请罪,协助温侯拿下此城?
届时,太后及温侯,必当网开一面。
卫觊猛地抬头,混浊的眼中爆出一缕精光。
如所料不错,卫固恐怕已经和他们搭上线了吧。
卫觊向后瘫靠在榻上,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家族的未来,就——托付于你了。一切——由你全权处置。”
城外。
琪琪格风风火火地闯进中军大帐,脸上因兴奋而染着红晕。
“温侯!城内传来确切消息,牛辅军内讧,又和卫氏反目!眼下城里能战的,就只剩他那两千飞熊军,还得分守四个城门,兵力分散,这真是天神赐予我们的良机啊!”
她越说越激动,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刀柄。
”温侯,快下令攻城吧!我的匈奴勇士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她话音刚落,侯成、宋宪等将领也一同大步进帐,齐齐拱手。
“末将等请战!愿为先锋,踏平安邑!”
帐内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帅案之后。
吕布端坐如山,神色平静。
他左右下首,分别坐着气度沉静的荀或和眼神幽深的李儒。
三人目光短暂交汇,竟同时流露出一种尽在掌握中的会心笑意。
吕布起身。
琪琪格和侯成、宋宪,皆是满脸期待。
却听吕布朗声道。
“传我军令!”
”各部驻守营地,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
琪琪格两条秀眉拧成一道直线,跺脚道。
”温侯,如此良机不攻城,你莫非在等敌人自己来投降?“
吕布微微一笑。
“正是!”
”若本侯所料不错,今晚必定有人携牛辅人头前来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