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据吕布所知,徐晃乃是忠义之士,不甘心为贼。
且他自报汉吏,手下军士虽然埋伏,却隐忍不发。
恐有深意,不妨先以大义晓之。
吕布上前几步,大声道:
“我乃左将军吕布,奉旨讨逆!汝既为汉吏,何故助逆贼牛辅?
还不速速让开道路!”
“吕布?!”
徐晃闻言,脸上戒备之色瞬间转为激动。
他仔细看向那员大将和那匹举世无双的赤兔马,确认无疑后,抱拳躬身,语气带着敬意:
“果真是温侯亲至!晃……不知是温侯大军,冒犯虎威,请温侯恕罪!
容某进前参拜。”
说罢,他将大斧交给身旁亲兵,示意部下解除戒备,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甲,坦然地向吕布走去。
吕布身侧的李儒微微眯起眼睛,策马贴近吕布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阴柔声音低语道:
“温侯,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人万一暴起发难,恐伤虎体。”
吕布闻言,却是朗声大笑。
他非但没有戒备,反而主动催动赤兔,向前迎了几步。
“文优过虑矣!
徐公明乃光明磊落之士,心中自有乾坤朗朗,岂会行那宵小之辈的卑鄙伎俩?”
前世他与徐晃在徐州数度交锋,深知其用兵沉稳正大,为人刚直不阿,是极重名誉信义之将。
此等君子,可以真心相待。
徐晃将吕布这番话听得真切,尤其是光明磊落四个字,尤如重锤,击中他的心坎。
他疾行数步来到吕布马前,竟是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
“温侯如此信重,晃一败军之将,岂敢不受!
温侯若不弃,晃愿为前驱,引大军出此险径,以报知遇之恩!”
吕布见状大笑,翻身下马,亲手托住徐晃臂膀将他扶起:
“公明何须行此大礼!
能得公明相助,如虎添翼。”
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眼前这员虎将,问道:
“方才公明主动请缨,莫非早知吕某要来?”
徐晃拱手,目光炯炯有神。
“回温侯!
南路箕关,牛辅必以重兵布防,攻坚非骑兵所长;
北路轵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唯此中路,山高林密,人迹罕至,白波众帅皆以为天堑,必不设防!
温侯天下名将,用兵如神,岂会循规蹈矩?
必出此奇兵,直捣黄龙!
晃不才,愿在此为温侯先锋,开道预警!”
“好!好一个徐公明!”吕布抚掌大笑,心中狂喜,
“真将才也!不仅能识破我计,更有忠义之心,国士之风!”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晃,直接发出邀请:
“公明大才,屈身于白波之中,实乃明珠蒙尘。
布欲请公明为我帐下幕僚,参赞军机,共扶汉室,不知意下如何?”
徐晃闻言,脸上露出极大的挣扎,他深深一揖:
“温侯厚爱,晃感激涕零!
能追随温侯这等英雄,是晃之夙愿!然……”
他抬起头,眼神恳切:
“然晃放不下被牛辅、卫氏裹挟的河东父老!
我若独自追随明公而去,置他们于何地?
恕晃难以从命!”
吕布看着徐晃眼中真挚的情义,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更加敬重。
他想起家乡五原郡,语气深沉而真诚:
“公明重情重义,布岂能相强?你之心,我尽知。
昔年匈奴肆虐,五原汉民南迁,大多迁入河东郡,扎根生息。
于我而言,河东非是他乡,亦是桑梓之地!
收复河东,拯父老于水火,亦是我吕布之愿!”
他声音铿锵:
“公明,且看我如何击破牛辅和南匈奴流寇,还河东一个朗朗乾坤!
待我平定此郡之日,若公明仍愿与我共事,布必虚席以待!”
徐晃听闻吕布这番肺腑之言,热血上涌,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
“若温侯真能平定河东,解民倒悬,徐晃此生,愿追随明公左右,执鞭坠镫,万死不辞!”
“好!一言为定!”吕布上前,亲手扶起徐晃。
“今日得遇公明,如获至宝!且随我同行,为我指引道路,共破牛辅!”
“诺!”徐晃慨然应允。
吕布得徐晃相助,心情大悦。
他心知徐晃之才,足可媲美张辽、高顺,乃智勇双全、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材,远非自己麾下那些只知冲杀的并州旧将可比。
虽徐晃言明须待平定牛辅、南匈奴后方肯正式归顺。
然吕布此番出兵河东,本就是为了彻底肃清后方,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关东大战。
将白波军、牛辅、南匈奴一并解决,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待河东大定,徐晃自然心服口服,招他入幕府便是。
有了徐晃及其部众引路,行军速度陡增。
这些本地乡勇、樵夫熟知山径,开路效率远胜并州骑兵。
预计再有一日,便可穿出王屋山,兵临白波谷。
当夜宿营,吕布召集徐晃、荀彧、李儒、李肃及并州诸将议事。
吕布率先问徐晃:“公明,你在白波军中日久,可知其虚实根底?”
徐晃拱拱手,从容答道:“回温侯,白波军连男带女老幼约有十五万之众,其中堪为战兵的,约五万人。分为五部。
渠帅郭太势力最强,拥兵两万;
其馀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四位头领,各拥兵七八千人。
末将此次为前锋,杨奉率主力在后接应,明日我军出山,必与其相遇。”
帐中一时寂静。
李肃倒吸一口凉气:“竟有十五万之众?”
而并州诸将如魏越、侯成等人,脸上却露出不屑神色。
仿佛眼前不是十五万人,而是十五万颗等待收割的军功首级。
吕布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其营寨分布、地势如何?”
徐晃答道:“散布于白波谷及周边山岭,连绵几近百里,依险而守,但颇为松散。”
吕布环视众人:“诸公有何破敌之策?”
并州诸将争先恐后嚷道:
“温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许多人拿着柴刀木棍,衣不蔽体,何谈甲胄?
我并州儿郎,乃天下精锐,甲坚刃利,一人可当十贼!
正该一鼓破之,扬我军威!”
话语间,已将白波军视作了囊中之物。
李儒却阴恻恻地开口:
“十五万人。
纵然是十五万头猪,捉起来也要费些力气,何况是人?
彼等困兽犹斗,我军纵胜,焉能没有折损?”
他转向吕布,“儒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令白波军灰飞烟灭。”
吕布目光一闪:“文优有何妙计?”
“如今深秋,天干物燥,草木枯黄。”
李儒眼中寒光一闪,
“温侯何不放火烧山?
届时风助火势,烈焰焚谷,任他百万之众,亦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