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快走吧!趁现在从其他城门走,还能退往豫州,与公路将军汇合,再图后计!”
袁隗身边的心腹死士急切地劝道,一边架起他的骼膊就想往后拖。
袁隗一个跟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求生的渴望。
然而,就在他尤豫的刹那,战场四周骤然爆发出震天的战鼓与号角!
只见通往广场的各条街道上,如林的刀戟和赤色的旌旗如潮水般涌出!
西面,是吕布亲自统领的并州狼骑,赤兔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一马当先。
南面,张辽率领的冀州骑兵已完成迂回包抄,切断了所有退路。
东面,丁原和徐荣的军阵严整推进,将残存的叛军彻底压缩在宫墙之下。
北面,高顺率领陷阵营,如钢铁之墙,徐徐把叛军推出朱雀门。
整个朱雀门广场,已然被围成了铁桶一般!
“走?呵……呵呵……”袁隗猛地甩开搀扶他的人,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彻底破灭,眼中瞬间被无尽的疯狂和绝望所充斥,布满了血丝。
“吕布!你好狠的手段!”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原来吕布迟迟不发动总攻,就是在等合围完成,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着那如同天降神兵般缓缓逼近的钢铁军阵,袁隗心中那恶毒的计划彻底成型。
既然你断我生路,那便玉石俱焚!
他嘴角露出一丝决然的冷笑,随即面向周围的禁军。
脸上换上了一副悲愤慷慨、大义凛然的表情,声嘶力竭地高呼:
“众将士!国贼吕布已然入城!
今日,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捍卫朝廷威严!
陛下与太后虽已遭不测,但我等忠义之心,可昭日月!
杀!
诛杀吕布者,封万户侯,赏万金!
为大汉尽忠,就在今日!”
许多不明真相的禁军士兵依旧被这番“忠义”之言所煽动,加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纷纷红着眼,准备做最后的搏杀。
而此刻,袁隗心道:
吕布!
你赢了我又如何?
你这莽夫!
就算你击溃了眼前的军队,也必是惨胜!
并州军与禁军火并,实力大损!
待我侄本初、公路率领天下义兵讨逆之时,我看你拿什么来挡!
这汉室天下……
终将落入我袁氏之手!
就在他内心盘算着如何用禁军的鲜血为袁氏未来铺路时,他身后的军队突然发生了巨大的骚动。
惊呼声、武器坠地的“哐啷”声不绝于耳。
袁隗愕然回头。
只见朱雀门的宫墙之上,一个身着红袍金甲、凤仪天下的身影。
在一名白袍银甲持盾护卫及众多披甲宫女的簇拥下,巍然现身。
此时天已经亮了。
火红的朝阳洒在她的金甲上,熠熠生辉,如同神只临凡。
不是何太后,又是谁?!
城下,无数正奋力攻城的士兵在这一刻如遭雷击,动作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太…太后?”
“她不是被吕布挟持在深宫之中吗?怎么会……”
“那身甲胄……她怎么会披甲?被挟持的人岂能如此?”
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攻破的宫墙,想要解救的目标,竟然全副武装、神态威严地出现在了墙头!
何太后目光冰冷,俯视着城下万千将士,声音清越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大汉的将士们!抬起头,看看朕!”
“袁隗老贼,欺君罔上,构陷忠良,更派死士刺杀于朕,罪同谋逆!
尔等皆受其蒙蔽,此刻放下兵器,概不以谋反论处!”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
“欺瞒…刺杀…蒙蔽?”
“我们攻打皇宫,不是在清君侧,而是在…谋逆?”
“袁太傅…他骗了我们?
他让我们攻击的是真正的太后和陛下?”
信仰倾刻间崩塌。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捍卫汉室,清除挟持太后的奸佞,结果自己却成了攻击太后、祸乱宫闱的逆贼?
“我们……我们才是反贼?”
“当啷!”
第一把刀被扔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无数士兵跪倒在地,向着宫墙的方向叩首请罪,痛哭流涕者有之,怒骂袁隗者有之。
更多的人则是用仇恨到极点的目光搜索着袁隗的身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袁隗呆立在原地,面色死灰,看着城墙上的何太后,又看看周围瞬间倒戈的军队。
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乌有和笑柄。
完了。
彻底完了。
“只诛元恶,馀者不问!”
太后的旨意如同赦令,让无数被迫从逆的禁军将领长舒一口气,纷纷倒戈请降。
转眼间,攻守易形。
吕布策马上前。
率领如狼似虎的并州狼骑将袁隗一党拿下。
太后凤袖一拂,转身向宫内走去,声音不容置疑:
“摆驾德阳殿。”
说罢,她在严氏和披甲宫女的簇拥下离去。
吕布并未立刻跟随。
他目光扫过狼借的战场,锁定了那个如同磐石般的身影。
高顺正指挥着陷阵营士收拢伤员。
他的扎甲上布满深深的划痕和凹陷,好几处甲片的绑绳已被利刃砍断,勉强挂在身上。
内衬的戎衣早已被汗水、血水浸透,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的脸上沾着血污,却如刀刻一般平静,唯有那双看向吕布的眼睛,灼热滚烫,出卖了他澎湃激荡的心情。
他大步走到吕布马前,抱拳躬身,声音嘶哑却沉毅如铁:“顺,不辱使命!”
短短五个字,重若千钧。
道尽了昨夜至今晨的惨烈搏杀,道尽了以寡敌众、死守宫门的艰难,道尽了对吕布的忠诚。
吕布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高顺的肩膀。
他看着高顺身上的伤痕和血污,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前世下邳城破,高顺一言不发,默然赴死,将“忠义”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这一世,吕布再次将最危险、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了这个沉默的汉子。
而高顺,又一次用鲜血兑现了他的诺言。
无需多言,所有的话,都在这紧紧一握中。
吕布重重点头。
“我知道。”
此时,周围残存的陷阵营将士们也纷纷聚拢过来。
血透征衣,甲胄破损,却依旧努力挺直脊梁,目光炽热地望着他们的主将和主帅。
吕布松开高顺,环视这些忠诚勇悍的部下,胸中豪情激荡,抱拳朗声道:
“诸公辛苦!此一战,陷阵营力挽狂澜,忠勇无双!
布,拜谢!
陷阵营之名,必彪炳史册!”
高顺猛地举起右拳,所有陷阵营士振臂高呼。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铁血之气,直冲云宵。
正欲离开的何太后脚步微微一顿,回首望来。
脸上没有丝毫被喧哗触怒的神情,反而露出难以掩饰的激赏与骄傲,微微颔首。
“陷阵营,该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