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袁绍发起十八路诸候反董联盟,董卓大怒,当即处死袁隗、袁基等袁氏一家五十一口。
吕布诛杀董卓,论理该是替袁绍、袁术报了仇。
可谁曾想,吕布兵败逃出长安后,投奔袁术也好,投奔袁绍也罢,竟都没得到半分尊重。
甚至帮袁绍大败蒙特内哥罗贼张燕后,袁绍非但不感激,反倒派了甲士去刺杀他。
袁术就更过分了。
先前吕布偷袭曹操的兖州,被曹操打败后,投奔了刘备,驻扎在小沛。
袁术那时写信给吕布,说只要他偷袭刘备的下邳,就给二十万斛粮食。
军队本是吕布在这乱世的立足根本,他当时军中缺粮,士兵眼看就要散了,正犯难时见了袁术的信,当即就应下了。
可等他真偷袭了刘备,袁术却反悔了,粮食半粒没给,反倒让他落了个偷袭盟友的恶名。
吕布想起二袁,就恨得牙痒痒。
只是他也清楚,袁氏是当今第一大门阀世家,他若不效仿董卓做那残暴权臣,根本没法跟袁氏抗衡。
可效仿董卓,又非他所愿。
前世,董卓掌权时权势滔天,夜宿龙床,祸乱后宫,僭越天子,对公卿百官,生杀予夺,视之如猪狗。
可最终没有逃脱被清算灭族的命运,连九十多岁老母,和襁保中婴儿都不能幸免。
事实上,不止董卓,历史上权臣没有不被清算灭族的。
吕布不想当权臣。
他只想守着娇妻、美妾、爱女安安稳稳过日子。
袁氏这仇,没有报复的可能,他本打算忍了。
如今何太后要对付袁氏,他喜出望外,自然要帮衬帮衬。
吕布忙献计:“卢植如何?他是海内大儒,众望所归。”
“卢师是马融的门生,袁隗娶了马融的女儿,两家关系匪浅。”何太后道。
“那杨氏?也是四世三公。”吕布又问。
“弘农杨氏根基在外,向来无欲无求。”
吕布犯了难:“那该用谁?”
何太后唇角微扬:“河南尹,王允。”
吕布眉头一蹙。
他对王允这人,印象本就复杂。
前世王允表面上忍辱负重伺奉董卓,是策划诛杀董卓的功臣。
实则,他野心藏得极深,一朝得势便刚愎自用、打击异己,露出了权臣的真面目。
何太后一眼就看中王允,这眼光当真是毒辣,入骨三分。
吕布不由佩服,问道:“我要做什么?”
“你去见王允,告诉他,若袁氏垮了,他可取而代之。”
吕布大感意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让我去做说客?我是只知道冲锋陷阵的粗人,恐怕难当此任。”
何太后瞟了他一眼,道:“真诚胜于雄辩,你自管去,说服他的并非你,而是他自己的野心。”
吕布点头:“好,我这就去找他。”
何太后似是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慵懒地伸了伸双臂,舒展腰身。
丝绸深衣紧紧贴在娇躯上,妖娆曲线展露无遗。
吕布看了,眼睛又挪不开,他脸色一红,躬身告退。
何太后见他这狼狈模样,不由掩口轻笑。
袁府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
为首的老者身形消瘦,腰杆却挺得如松一般,气质高贵儒雅,正是太傅袁隗。
他缓缓开口:“太后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曾毒杀陈留王生母王美人,逼死先帝生母董太后。
本初、公路火烧南宫,诛杀宦官,又引董卓进京,她岂能忘记?
如今她借着吕布的势头已站稳脚跟,下一步,必定要对我袁氏动手。”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看向何颙、伍琼、周毖、王允这些心腹谋士,沉声道:
“我袁氏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吕布那一介武夫。
如何对付吕布,诸位,可有良策?”
何颙先开口:“吕布不过是边地武夫,何曾见识过雒阳真正的繁华?
依在下愚见,可象昔日对待何进那样,用奢华生活笼络他,让他融入士族的圈子,自然就能为我所用。”
袁隗摇头叹气:“伯求这话,本是正理。可这一个月来,屡次邀约,此子深居简出,不接受任何应承。这可如何是好?”
伍琼沉吟道:“或许能用高官厚禄引诱他?我等可以联名举荐他的部将好友,给他示恩。”
袁隗又摇了头:“瑜德糊涂。吕布如今是太后眼前的红人,他要想提拔亲信,一道诏书就行,哪里用得着我等多此一举?”
密室里顿时静了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了难色。
周毖不禁叹道:“想我等世代公卿,当世名流,竟对一个边地武夫束手无策,岂不让人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王允忽然开口:“袁公,我有一计,可收服吕布。”
袁隗目光骤然亮了:“子师有什么妙计?速速讲来!”
王允从容道:“此计名曰美人计。”
袁隗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苦笑摇头,脸上露出失望:“子师莫不是在说笑?吕布尽管好色,
然,那太后早已把美人计用到极致。
她赐给吕布的貂蝉,乃是天下罕有的绝色,还认作义妹,封为红昌君,地位显赫。
天下哪还有第二个这般集美貌与地位于一身的女子?这计……行不通。”
王允却从容一笑:“袁公稍安勿躁。何太后所赐,不过一宫娥罢了,纵然有义妹的名分,终究改不了出身底色。
我知道一位女子,家世清流!
容貌和貂蝉不相上下,而文采风华、琴棋书画,样样精妙,乃是百年难遇的才女!”
他顿了顿,见众人都被吸引了,接着道:“这样的女子,代表的是士林的清誉、文化的正统!
若能得到她,对吕布来说,意味着真正被我等清流接纳,便可跻身上流,福荫子孙。
这里面的益处,岂是单纯的美色可比?”
袁隗听着,神色渐渐从失望转为深思:“子师说的是何人?”
“正是当代大儒蔡邕蔡伯喈之女!”王允斩钉截铁。
袁隗抚着胡须,缓缓摇头:
“子师此计,恐是异想天开。
蔡伯喈之女,何等身份?
清流名媛,士林魁首之明珠!
岂能予那边地武夫为妾?
若只为妾室,莫说蔡邕绝不答应,此事传扬出去,我袁氏与子师你,怕是要被天下士人的唾沫淹死!”
王允早已料到袁隗有此一问,成竹在胸:
“袁公所虑极是。
蔡昭姬自然不能为妾。
然,温侯吕布之正妻严氏,入门多年,仅生一女,无所出。
无子乃七出之条首。
这其中,岂非大有可为之处?
只要蔡伯喈那边肯点头,允自有办法说动吕布。
关键,首在蔡公之意。”
袁隗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陷入了沉思。
王允的话虽然隐晦,但意思很明白。
抓住严氏无子这一点做文章,操作空间很大。
这确实比单纯送个美人妾室高明得多,也更符合士族的游戏规则。
袁隗抚着胡须沉吟,眼里重新燃起希望:“若真如子师所说,此计确实可行。”
他转身对何颙道:“伯求,你和蔡邕交厚,可肯去说媒?”
何颙瞪了王允一眼。
王允与蔡邕不睦,出此下策,怕是不怀好意。
慷他人之女,此举属实失德。
何颙拱手道:“袁公!此事万万不可!伯喈性情刚烈,此事无异于辱其门楣,他宁死难从!”
袁隗道:“伯求!此非儿女私情,乃关乎我袁氏满门及在座诸君的身家性命!
吕布不除,太后下一步便是清算我等!
告诉伯喈,此乃社稷存续之道,他身为汉臣,理应为国分忧!
若事成,我袁隗保他蔡氏一世富贵清名;
若不成……复巢之下,安有完卵?”
何颙道:“我可以走一趟,然此事极难,恐怕难成。”
袁隗点头:“此事就拜托伯求和子师了。
此计若成,可免一场刀兵!”
王允躬身领命,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密室里的烛火还在摇曳,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已悄悄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