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醒来,大口喘着气。
眼前卧着一个温软雪白的女子,曲线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柔软纤细,带着边塞女子英挺坚韧的弧线。
竟是妻子严氏!
只是肌肤光洁,面目比记忆里年轻了许多,约莫二十来岁。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白门楼身死,怎么会在自家榻上醒来?
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可那景象是那样真实
貂蝉委屈求全的眼泪,痛彻心扉;
白门楼被缢死时的窒息、血液上头的憋涨,至今仍心有馀悸。
那绝不是梦。
难道我重生了?
他伸手抚摸妻子光滑的脊背,温暖又细腻,是那样真实。
他终于相信,自己活过来了。
妻子严氏睫毛微颤,从睡梦中醒来。
见吕布脸上、脖子上挂满大颗大颗的汗珠,连忙关切地问:“夫君,可是身子不适?”
吕布摇摇头,动情地将妻子抱在怀里。
严氏察觉到他身躯肌肉绷紧,甚至微微颤斗,又问:“莫不是做了噩梦?”
“对,”吕布声音发哑,“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中,我兵败被杀,失去了你,失去一切……”
他把头深深埋在严氏颈间,嗅着她的发香,双臂用力将她紧紧抱住,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这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温暖,象一剂良药,令他饱经风霜的灵魂,重新变得安稳。
严氏轻轻伸展玉臂,环住吕布的头,指尖抚摸着他粗硬的头发,柔声说:
“没事了,梦都是反的,醒来就没事了。”
夫君在外是勇冠三军的并州飞将,可在两人这般私密相处时,有时却象个九尺高的孩子,需要安慰。
有时候比四岁的女儿还要粘人。
严氏早习惯了他这模样,指尖顺着他的发缝轻梳。
吕布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两个人交颈而眠。
不久,天亮了,秋日初阳照入房间,一片清明。
严氏轻轻摇了摇吕布的肩膀:“夫君,天亮了,你该去巡营了。”
吕布把脸埋在严氏柔软的怀里,蹭了又蹭,用粗重含糊的声音道:
“巡什么营,我以后就守着你们娘俩,哪也不去。”
严氏笑了,夫君又闹小孩子脾气,哄道:“又说浑话。”
严氏拍了拍他宽厚的背,柔声道:“董卓仗着救驾有功,要废黜。
丁使君跟他针锋相对,都快打起来了,并州军这时候离不得人。
你是丁使君倚重的主簿,不去巡营怎么行?”
吕布冷笑。
打起来?
不会。
丁原这老狐狸,反对董卓,不过是想从朝堂攫取最大利益。
前世,他若真有匡扶汉室之心,敢让自己率领并州狼骑跟董卓放手一搏。
自己便跟着他建功立业去了。
何致刺杀他投靠董卓?
落个弑主的恶名。
想起此事,吕布刚刚被抚平的心气,顿时烦躁不已。
“斗斗斗!他们这群王公大臣就知道争权夺势,天天斗来斗去,把朝廷都蛀空了,都死了才好嘞!”
“你怎么说话呢!”严氏的声音厉了些。
“丁使君是你的举主,没他哪有你今日?人前人后都得存着敬重。
吕布撇撇嘴。
丁原征辟他为主簿,是因为他是并州军中第一勇将。
有实力!
有价值!
在军中威望极高!
对他大见亲待,是要借他的威望控制并州军。
说到底是利用罢了。
丁原若真对他好,为何向朝廷举荐张辽、张杨,而不举荐他呢?
吕布含糊道:“知道了、知道了……”
严氏剜了吕布一眼,挑眉道:“你去不去?”
吕布立马换上副笑模样,凑过去在她脸颊蹭了下:“去,这就去。”
随后严氏伺候他穿衣,系腰带时还不忘叮嘱“少跟人置气”,最后推着他出了门。
刚踏出门坎,吕布身上那点粘人的软气瞬间散了。
虎躯一震,百战沙场的悍将气势轰然散开,连周遭的风都象是沉了沉。
院门外,立着两个八尺高的大汉,盔甲鲜明,气势凶悍。
正是吕布两名亲卫队率,成廉、魏越。
二人早已备好马匹,见吕布出来,齐齐躬身,声如洪钟:“主簿!”
吕布颔首。
“去并州大营!”
他翻身上马,沿着雒阳古香古色的青石板街巷,奔向并州大营。
成廉、魏越二人紧随其后,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主簿今日似乎不同往日?”魏越低声道,“眼神沉得吓人,像憋着团火。”
成廉凝重地点头:“气势更沉了,倒象是…刚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似的。”
吕布耳朵微动,将二人的低语听得清清楚楚。
他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他当然不同了!
经历生死浮沉,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出并州的刺史主簿。
而是经历过辕门射戟,一箭震退三万袁术大军,被誉为“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大汉温侯!
前世他勇武盖世,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
却被董卓、王允、曹操等人轮番利用,最后兵败身死,连妻女都沦为他人玩物。
这一世,他仍是那柄最锋利的刀。
但刀柄,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为娇妻严氏、美妾貂蝉、爱女玲绮,在这乱世中,杀出一片天。
此刻,有一份滔天的功劳,等他采摘。
董卓已率飞熊军进入雒阳。
把持朝政,意欲废黜天子。
若不阻止,三日后他便会废黜少帝,改立献帝,随后毒杀太后,秽乱宫闱。
前世美妾貂蝉,正在宫中当女官。
到那时便难逃魔掌!
吕布心如刀绞。
董卓必须死!
为了貂蝉,
更为了那滔天的功劳!
董卓的人头,便是他突破平民身份,踏入朝堂的阶梯。
他猛地一夹马腹。
“驾!”
战马吃痛,如离弦之箭般狂奔向并州大营。
他深知此时董卓军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是最脆弱的时机。
若率五千并州铁骑突袭,必能斩杀董卓,一战定乾坤!
但并州铁骑的主帅是丁原。
那老狐狸把这支精锐看得比命还重,绝不肯压上身家性命,交给他去硬拼董卓。
即便他是丁原最信任的主簿,也不行。
“若他不肯…”
吕布眼中寒光一闪,握紧方天画戟的手背青筋暴起,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神稍定,杀意却更加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