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许久的政法委，钟晓军终于开始了针对汉东油气集团的专项行动。
作为掌控着汉东全省的油气资源，刘新建手里的权力很大。冰凉的玻璃硌着掌心，窗外汉东油气集团的招牌在正午阳光里泛着刺目的光。
坐在办公室里，听着老书记电话里的声音。刘新建拿出手帕擦了下眼睛。“老领导，您放心。
我刘新建知道该怎么做，集团的这一摊子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坐在二十八楼的办公室里，风卷着刘新建的衬衫下，楼下警灯的红蓝光晕晃得人眼晕——省纪委带着人闯进来时，刘新建的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是：我这一生过的真值！
“刘总，咱们在这间办公室里好好的谈谈。”省纪委副书记钟晓军的声音隔着几步远，温和得象在会议室里邀人喝茶。
刘新建认得他眼里的锋芒，跟当年赵立春书记审干部时一模一样，藏不住的锐利。
抓着钢笔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着，刘新建突然想起年轻时背的《宣言》，那些字句像生了锈的齿轮，在喉咙里卡得发疼。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刘新建的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跟在钟晓军身后的一些人眉头皱了起来，身后的警察们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
领头的纪委书记钟晓军伸手拦住了众人。
今天省纪委的行动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坐在一号车牌的警车里祁同伟没来由的感觉自己好冷。
想起昨晚梁璐给自己打了两个电话，在极度不情愿的思绪了祁同伟回拨了过去。可惜，电话同样被挂断了两次。
“刘总，你从省军区的一个参谋到省委秘书，再到油气集团的正厅级董事长，这些年也应该知道组织原则。
我给你时间感慨往事，希望你同样的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刘新建笑了一下，“好啊，你们想知道想调查的我都准备好了，谢谢钟书记给我最后的体面。
三十年前在省军区机关，我每天抱着公文包跟在首长们身后，写的材料堆起来比人高，可转业时连个正科都没捞着。
是赵书记在省军区慰问时看中了我的笔杆子，一句话就把我调到省委当警卫秘书。别人熬十年都未必能到的正处级，我三年就坐稳了！
三十六岁那年更是成了全省最年轻的厅局级干部，比祁同伟那个公安厅长晋升得还快……”
这话被钟晓军打断了，“刘总你比错人了，妄想着世袭罔替咱们汉东检察院检察长职位的陈海升职可比你快的多！”
后面被抽调来的反贪局陆亦可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她不明白陈海那么优秀为什么有些人总想诋毁。
刘新建也被这话说的愣了一下，“是啊，当初老书记压下来了梁群峰书记的异议。
没有针对陈岩石强烈执行大风厂改制弄出来的社会舆论做出处罚。陈海前期的命确实比我好……”
九十年代，多少的厂子濒临倒闭。可偏偏那么多的厂子里就大风厂免费获得了政府的支持。
几万的工人同志们差点把京州市委的大楼给掀了，最后大风厂还是进行了改制。
风突然大了些，玻璃上的倒影晃得刘新建眼晕。想起上周跟赵瑞龙在会所喝酒，他开了瓶十万块的拉菲，说等两人出来要在港城给我置套海景房。
老书记没有针对任何人，亲儿子赵瑞龙也会陪同他刘新建一块儿坐牢。刘新建对待老书记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看着沉默下来的刘新建，钟晓军上前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我弄出来的那些通过空壳公司转出去的国有资产数额，在红酒的醇香里变得模糊不清。
明知道那些股权转让协议不合规，知道海外账户里的钱见不得光，可总有一些事情能让我把所有顾虑咽回去……”
“刘总！”陆亦可的声音提高了些，“你是老革命后代，应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信仰。”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了刘新建的心里。
作为被催婚多年的老姑娘，陆亦可真心的喜欢写陈海。自然见不得有人说陈海的坏话。
“我爷爷很早就参与了革命事业，奶奶当年从沪上偷出十根金条支持革命事业，这些往事我跟人讲过无数次，不是为了眩耀，是真的觉得自己骨子里流着革命的血。可为什么现在，我却成了别人口中“盗窃国有资产的贼”？
上个月审计厅来查帐，我把那些假合同做得天衣无缝，连肖钢玉那个“土鳖”都挑不出毛病。
我看不起肖钢玉，没见过世面还总想攀高枝，哪象我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
可此刻面对这个多人的联合调查行动，刘新建有些心虚
深吸了一口气，刘新建继续背诵着宣言，声音故意提得很高：“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
陆亦可只能默默的退了回去，她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家伙了。
“刘总，汉东国际能源那个空壳？还有你转给港城公司的五千万，用途写的是设备采购，实际进了赵瑞龙的海外账户。
我需要你陪和我把这些流失的资产给追回来，这是组织对于你的最基本要求！”纸张翻动的声音在风里格外清淅。
三十年来的画面在刘新建的脑子里乱转：第一次替赵瑞龙签违规协议时的手抖，第一次收到名贵字画时的忐忑，第一次在海外账户查到到帐信息时的安心……
这些片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最后定格在老书记离任前拍着自己肩膀的场景：“新建，油气集团是汉东的命脉，你要守好。”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让我守的不是国家的命脉，是赵家的钱袋子。
可老书记的儿子赵瑞龙会陪我一起进去，这是对我刘新建最公平的交代！
那些曾经围着我转的下属，此刻都躲在办公室里不敢露面。
“……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宣言的最后一句说完，风突然停了。
刘新建看着办公室里的众人，突然想起年轻时在省委党校的课堂上，老师讲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那句话。
那时他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工工整整，心里真的想过要象爷爷那样为组织做事。
做完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刘新建笑了一下。“感谢钟书记，我一定配合咱们的行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