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京都，天刚撕开一道浅灰的口子，长安街还浸在半明半暗的薄雾里。
路灯没来得及熄灭，明黄色的光裹着寒气，在路面那层昨夜新积的薄雪上晕开，把雪粒照得象撒了把细盐，簌簌泛着冷光。
高育良平静的打量着车窗外的景色，体会着跟京州完全不同的景致。
“外面的风是比夜里柔了些，昨晚下雪的时候我站在外面看雪，那风卷起雪花，扑在脸颊上，凉得人鼻尖发麻。”
坐在前面的小贺笑了一下。“昨晚气温确实下降了一些，这京都的天气确实跟咱们京州不一样。”
扫帚，“唰唰”声顺着街道蔓延，扫帚尖划过雪面，留下一道整齐的浅沟，沟底露出深灰色的路面，象在白纸上画了道细痕。
车轮碾过薄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雪粒被挤压成细小的冰碴，粘在轮胎上，又随着车身晃动掉落，在路面留下两道蜿蜒的车辙，很快又被新落的零星雪沫盖去几分。
车辆经过故宫，车里也安静了下来。体会着不远处这宏伟的建筑，高育良的内心也慢慢激动了起来。
往南望去，故宫角楼的飞檐还浸在晨雾里，灰黑色的檐角积着厚雪，像给翘角戴了顶白绒帽。
檐角上的走兽——狮子的鬃毛、天马的羽翼、狻猊的爪子，全被雪裹得蓬松，只有眼珠那点深色还露着，在晨光里透着股憨态。
雾汽在檐角凝结，顺着瓦当滴下，落在下方的石阶上，转眼就结成细小的冰珠，串成串儿，像挂了排透明的珠子。
“我喜欢明史，也喜欢研究明代建筑。好象达康书记他们也在设计修建改造明代的园林，说是旅游业关系着京州未来的发展……”
前排的小贺说了几句期待的话，说是到时候带着家人去逛一下。
车里面又安静了下来，越往目的地开，高育良的内心越不平静。只好不停的说些话。
街边的国槐枝桠光秃秃的，枝杈间挂着几缕没被风吹散的雪，象谁随手搭在上面的棉絮。
天渐渐亮透些，东方的天空染了层明黄色，路灯终于逐个熄灭，光晕褪去，长安街的轮廓变得清淅。
角楼的雪在晨光里亮了起来，檐角的冰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远处的天安门城楼红墙也醒了，墙根下的雪衬得红墙更艳，像给墙体镶了道白边。
风还在吹，却带了点晨光的暖意，把这清晨的冷寂，慢慢揉进了京都冬天的烟火气里。
接待室里，经过了检查。高育良被一位年轻的同志带了进去。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
“育良同志来了，外面天气是不是挺冷的？”
从进门起，高育良的精神就格外的集中，随着三位领导聊天般的谈话，高育良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法治根基在细处，治理效能见微末。育良同志，你是汉东政法系统的带头人。这些年汉东的政治生态有些跑偏了，我们还需要你把情况改正过来。”
端坐着的高育良先是承认了错误，然后又上交了自己写了好几个日夜的报告。
“于毫厘间见尺度，在细微处守公平。很多法治建设工作不显波澜，却是社会有序的基石所系。
无论是邻里纠纷的“鸡毛蒜皮”，还是市场交易的“分毫之争”，无论是权益保障的“点滴诉求”，还是制度执行的“最后一公里”。
这些看似平常的法治细节，都是关乎公平正义的关键环节。
全体法治工作者必须深谙“法治无小事”的真缔，摒弃粗放化倾向，从细处筑牢防线，从微处彰显公正，以严谨细致的作风，让每一项法律条文落地生根，让每一次司法实践传递温度……”
一位带着眼镜的领导轻声读了一段报告上的内容，“很好嘛，我们的法治工作确实要做到实处，要落实到基层。”
“明白，领导。关于治理汉东政法系统的工作，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工作准备。”
看了对面墙壁上的巨型《万山红遍》画，高育良还是决定把那些打着他旗号的所谓汉大帮的腐败干部给清理干净。
在这样一个庄重威严的办公室里，好象格外能激发人内心的正义感。
从办公室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半。高育良没想到自己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半小时！
车子驶出长安街，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喂，老领导啊。可以啊，咱们也许久没见过了。”
一处私人小楼里，高育良见到了老书记赵立春。
“老领导看着气色不错啊！”
赵立春哈哈一笑“我的宝贝孙子快要出生了，马上就要一身轻松的照顾我的大孙子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还挺和谐。“育良啊，你也别怪瑞龙，有些事情总是不可避免的。”
“没事的，老领导。瑞龙最近做的很不错，很多地方的同志都对他称赞有加。”高育良对于赵瑞龙大手笔的扶贫慈善行为还是挺喜欢的。
不管怎么说一个地方几千万上亿的资金物资投下去，再加之京都很多老领导的关注。
这些东西跟资金九成九都落到了人民群众身上，受益的都是老百姓。
听到夸赞自己儿子，赵立春也挺高兴。“这小子就是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送进去让他锻炼锻炼也挺好的。”
想了一下，高育良开口问到“老领导，瑞龙跟油气集团的资金？”
“哎，这些问题我都让瑞龙跟相关部门主动承认了错误，流向海外的资金也在追回。
我是对瑞龙有些关心过头了，但老头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在汉东为难的。育良你回去跟瑞金同志跟宝民同志说声抱歉，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牵扯到了瑞龙，一定不要客气……”
从老书记赵立春那里出来，高育良又怀着复杂的心去见了高小凤母子。
现在的高育良没有了讨论明史的兴趣，两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尴尬。
“高书记，我跟孩子会在京都安家的，那个基金我也会跟相关部门承认错误……”
听到高小凤对自己高书记这个称呼，高育良也没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