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果的香气一日浓过一日,那两枚小果已长到婴儿拳头大小,颜色由青绿彻底转为淡黄,表面的螺旋纹路愈发清淅,仿佛内里蕴着光。
香气也变了,少了些草木清气,多了股蜜也似的甜醇,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这味儿对赵砚海和苏婉清是提神醒脑的良药,对岛上的飞禽走兽,却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麻烦果然来了,而且来得比预想的快。最先按捺不住的,是那些成群结队、嗅觉伶敏的白额海燕。
它们平日以鱼虾为食,此刻却象是闻到了绝世珍馐,开始三五成群地出现在温泉山谷上空,尖声啼叫着,盘旋不去。起初只是试探,在高处观察。
没过两日,便有那胆大的,趁着赵砚海回石屋取东西的间隙,如同一道灰色闪电,俯冲下来,尖喙直啄向那较为饱满的一枚地脉果!
幸好苏婉清正抱着丹心在洞口透气,眼见一道灰影射向药圃,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许多,扬手就将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子扔了过去!
她没什么准头,鞋底“啪”一声打在旁边的石头上,没砸中海燕,却把那畜生惊得一个扑棱,擦着果实边缘飞走了,只刮落了一片嫩叶。
“哎呀!好险!”苏婉清拍着胸口,心怦怦直跳。
怀里的丹心被母亲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嘴一瘪,眼看要哭。
苏婉清赶紧轻轻摇晃着哄道:“哦哦,丹心不怕,不怕,娘打坏鸟呢……”
赵砚海闻声快步赶回,看到药圃边惊魂未定的妻儿,以及地上那片嫩叶,脸色沉了下来。
“不能再这么被动守着了。”他看了看天色,已是午后,“这些扁毛畜生记吃记打,一次不成,还会再来。得想个长久的法子。”
硬守不是办法。他想起之前打算布置的简陋阵法,但那些灵石残块灵气近乎于无,刻画阵纹更是需要静心和时间,眼下这情形,显然来不及。
只能先用土法子。
他砍来几根轫性极佳的藤条,又去海边捡回一大堆色彩斑烂的空贝壳和光滑的小石子。
苏婉清见状,也把丹心用布带缚在背上,过来帮忙。
两人在药圃四周,离地约莫一人高的地方,用藤蔓横七竖八地拉起了好几道简易的“防线”。
然后,将那些贝壳和小石子用细藤系了,密密麻麻地挂在藤蔓上。
海风吹过,那些贝壳和石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杂乱的“咔啦咔啦”声响,虽不刺耳,却持续不断。
赵砚海想着,鸟儿性喜安静,这种无规律的响声或许多少能干扰它们,让它们不敢轻易落脚。
此外,他又用剩下的藤条和茅草,扎了几个粗糙的草人,给它们套上破旧衣衫,插在药圃周围显眼的位置,乍一看,影影绰绰的,倒有几分唬人。
法子是土了点,但似乎有点效果。
接下来的两天,那些海燕果然只在空中盘旋,啼叫声愈发焦躁,却少有再敢直接俯冲下来的,似乎对那叮当作响的“怪网”和形迹可疑的“人影”心存忌惮。
夫妻俩刚松了口气,新的麻烦接踵而至。或许是果实香气太盛,竟引来了一只罕见的“铁爪隼”!
这隼体型不大,翼展却宽,飞行时悄无声息,一双利爪如同铁钩,是捕猎的好手。
它不象海燕那样聒噪,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高空,如同一个冷漠的猎手,查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这天黄昏,赵砚海正在洞口修补渔网,眼角的馀光猛地瞥见一道黑影从崖壁顶端急速掠下,直扑药圃!速度之快,远超海燕!
“不好!”赵砚海心头一紧,想也不想,抄起手边的铁骨叉,灌注微薄灵力,奋力掷出!铁叉化作一道黑线,带着破空声,直射那铁爪隼!
那隼极其警觉,闻得风声,竟在半空中猛地一扭身子,铁叉擦着它的尾羽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进后面的岩壁里。
铁爪隼受此一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叫,振翅高飞,瞬间没入渐暗的天色中,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仍在不甘地回望。
赵砚海走过去,费力地拔出铁骨叉,叉尖兀自微微震颤。
他脸色不太好看。这铁爪隼比海燕难缠多了,速度快,性子凶,一次不成,定然还会再来。
那叮当作响的藤网和草人,对它恐怕效果有限。
苏婉清抱着孩子走过来,看着丈夫凝重的脸色,轻声道:“这东西看起来不好惹啊。要不……咱们夜里也守着?它总不会黑灯瞎火的来吧?”
赵砚海摇摇头:“夜里视线不清,更易被它钻了空子。而且,夜里说不定还有别的玩意儿出来活动。”
他沉思片刻,“看来,光靠吓唬和驱赶不行了。得让它吃点苦头,知道这东西碰不得。”
他想起以前在蒙特内哥罗坊市,见过有猎户用一种简易的弹弓陷阱对付偷食的雀鸟。
于是,他找来一根弹性极好的“铁木”枝桠,削成弓形,又用兽筋做弦,制成一把粗糙却有力的弹弓。
然后,他挑选了一些棱角尖锐的小石子作为“弹药”。
接下来的两天,赵砚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洞口附近,弹弓就放在手边。
那铁爪隼果然又来了两次,一次在清晨,一次在午后。
赵砚海摒息凝神,待它进入射程,便用弹弓射出石子。
他手法精准,虽未命中要害,但一次打中了翅膀,一次擦过了脖颈,疼得那隼厉声尖叫,仓皇逃窜。
接连吃了亏,那铁爪隼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两枚“香果子”旁边有个不好惹的守护者,出现的频率明显降低了。
驱赶海鸟的斗争,暂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赵砚海和苏婉清都不敢放松。
地脉果的香气还在变浓,颜色也逐渐向更深沉的赭黄色转变,眼看离真正成熟不远了。
谁也不知道,这香气还会引来什么更麻烦的东西。
夫妻二人轮流值守,日夜警剔。
石屋和温泉洞之间的小径,被赵砚海来回踩得更加平整。
而那两枚承载着希望的地脉果,在无人打扰的短暂安宁里,继续悄然积累着成熟的韵味,等待着最终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