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通过门板的缝隙,在布满苔痕的石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带。海潮声依旧,却已退为沉稳的背景音。
赵砚海从茅草铺上醒来,这一夜睡得并不深沉,半是警觉,半是陌生的环境使然,但醒来时精神却比预想中要好。那“星光引灵阵”汇聚的微薄灵气与星辉,似乎对温养心神确有几分微效。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用皮囊中剩馀的清水漱了漱口,感受着口腔里残留的干粮碎屑和清水的寡淡味道。
昨日第一夜的生疏与感慨已随夜色褪去,新的一天,需要的是更具体、更务实的行动。他决定开始系统性地清点这座岛屿的资源,如同一个拮据的管家,必须摸清自己全部的家底,才能规划往后的生计。
他没有急于详细深入危险的北部丛林或探索全岛,而是打算先从以石屋为中心的南部局域开始,由近及远,进行地毯式的勘察和记录。
他找来一块较为平整的薄石板,用尖锐的石片在上面刻画简易符号,又取出当年记录功法心得时剩下的小半截炭笔和几张泛黄的皮纸,准备用作“巡岛日记”。
第一项,是确认并标记水源。山泉是生命线,其流量、水质稳定性需优先评估。他再次来到屋后石坳处,仔细观察。泉眼依旧涓涓细流,清澈甘冽,水量虽不大,但昼夜不息,汇成的小水洼一夜之间又蓄了七分满。
他在皮纸上画下泉眼位置,标注:“稳定山泉,日供足用,需辟蓄池。” 这意味着,除了日常饮用,若想灌溉,必须修建更大的蓄水池。
接着,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细致地勘察南部丘陵的植被。他不再象初登岛时那样走马观花,而是真正俯下身,用柴刀拨开草丛,仔细观察每一株不认识的植物。
他辨识出几种常见的、无毒的蕨类和一些坚韧的茅草,可作燃料或铺床;发现了几丛野莓,果实小而酸涩,但或许可应急;最重要的是,他在一处向阳的坡地上,确认了之前注意到的那几种疑似蕴含微薄灵气的植物。
一种叶片肥厚、形似兰草的,他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发现其根系带着淡淡的湿气,叶片在阳光下有极微弱的荧光,命名为“水润兰”,推测有轻微汇聚水灵气的效果,或许可尝试移栽至屋旁,或用于改善小环境湿度。
另一种是矮小的浆果丛,结着红色小果,他用最谨慎的方法,以银针试探、观察小动物啄食痕迹,确认应无毒,尝了一颗,果肉干瘪,味酸,但入腹后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热流,命名为“赤浆果”,可能蕴含极其微薄的火属性灵气,有待进一步观察。他将这些发现一一记录在皮纸上,画出大致形态,标注地点和初步判断。
第三日,他转向西部那片针叶林,这次的目标是评估木材资源。他测量了一些树木的胸径和高度,估算可用木材的量。这些树木木质坚硬,耐腐蚀,是良好的建材和燃料。
他在林中还发现了几处野兽的足迹和粪便,体型不大,似是狐、獾之类,构不成大威胁,但需警剔。记录:“西林,多硬木,可作梁柱薪柴,有小型兽类踪迹。”
第四日,他沿海岸线向东,再次探查那片茂密的灌木丛。除了确认其难以通行外,他有了新发现:在一些礁石的背阴处,生长着大片肥厚的深绿色苔藓,潮湿滑腻。
他采集了一些,发现其保水性极佳,心想或可用于铺垫在即将开垦的灵田底部,以保持土壤湿度。
同时,他在潮间带的礁石上,发现吸附着大量的牡蛎和少量贻贝,虽然个头不大,但无疑是潜在的食物来源。记录:“东岸,多刺灌,难行。礁石有苔藓,可保墒。潮间带有贝类,可食。”
至于北部原始林和中部山峦,他目前无力深入探查,只在日记中标注:“北林深邃,气息晦涩,暂不宜入。中部山峦,为岛之脊,待日后探查。”
最重要的资源清点,还是围绕那丝微薄的灵脉。他多次在不同时辰、不同地点,静心感应。最终确认,灵脉的内核确实在遗址附近及中部山麓,极其微弱,属性偏水、木,勉强能支撑最基础的吐纳,对植物生长或有微乎其微的促进作用,但想靠它修炼进阶,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在皮纸中央画了一个小圈,代表灵脉内核局域,叹息着标注:“灵脉微薄,一阶下品不足,仅可维系低耗,于种植或有裨益。”
晚间,回到石屋,借着灶坑里跳动的火光,赵砚海将几日来的记录进行整理。皮纸上已经画满了简易地图、植物草图和各种符号注释。他看着这份简陋的“资源清单”,心情复杂。
资源匮乏是显而易见的:灵气稀薄,土地贫瘠,木材和石材是主要物产,食物来源紧张,目前仅靠存粮和少量贝类以及偶尔捕捉到的鱼儿,缺乏金属工具,没有现成的灵谷或药材。任何一个蒙特内哥罗坊市的修士看到这份清单,都会嗤之以鼻,认为此地毫无价值。
然而,赵砚海的目光却渐渐坚定。匮乏,但也并非一无所有。有稳定的淡水,有可避风雨的居所,有木材石料,有潜在的、可改良的植物,有贝类补充食物,还有那一丝虽弱却真实存在的灵脉。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属于他自己的,无需与人争夺,无需看人脸色。
他清点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一种可能性。是在这片贫瘠画布上,描绘未来图景的底稿。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依据这份清点,开始最艰苦,也最基础的生存建设——引水、垦田、尝试种植。
他将皮纸仔细卷好,收入怀中。屋外,海声依旧,但此刻听来,却不再仅仅是孤独的轰鸣,更象是催促他前行的战鼓。资源已清,前路虽艰,但方向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