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夕阳灼烧着大地,冰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哀嚎和狞笑,在高原上回荡。
阿曼德的策马攀上山坡,俯视着穿行在山谷中的妇孺,浅绿色的眼睛里只有贪婪和寒意。
仿佛这些印第安人不是人类,而是值钱的野兽。
他的脑门上绑着棉布条,右眼上面的位置渗出鲜血,浸透泛黄的布料,在暖色调的阳光中依旧刺眼。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白人中年追上阿曼德,扫了一眼蹒跚前行的幸存者,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明天估计就到哥伦比亚河了,咱们堵住上游,她们自己就会往波特兰走。”
阿曼德摸了下隐隐作痛的伤口,肮脏的脸上悄然爬上了愤怒与恐惧。
过去几日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象是在提醒他要记住那双将自己淹没的通红眼睛,和那个带领一帮老弱病残向自己发起冲锋的黄皮猪。
“我们都听你的。”
白人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阿曼德。
他亲眼看见弹丸从喷出火焰的枪口飙射而出,跨越姣洁月色下的黑夜,命中了阿曼德的脑门。
然而那足以洞穿钢板的威能,却只是留下还没有弹丸直径深的伤口。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只有魔鬼。
阿曼德注意到了同伴们态度的转变,却没有解释是由于枪管进水导致黑火药结块的原因。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甚至在想等俄勒冈领地的冬季结束,带着出售印第安少女的美元,回到营地取代安德鲁斯的位置。
西部有很多小镇,都是镇长或者治安官的“私人王国”。
这些人做到,自己就也能做到。
“都动起来,不要让这些婊子有时间休息。”
阿曼德向疲惫的同伴们咆哮,用这种方式,提前享受国王的威严。
扑通。
沉闷的响声让麻木的神经略微颤斗。
维诺娜停下僵硬的腿,想要看过去,身体却象是锈住的齿轮,每一下微小的摩擦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不过她最终还是转了过来,看向倒在地上的妇女。
妇女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跪在地上,脊背弯成一个弧形,给怀里的婴儿撑起一个温暖的空间。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但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提前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
“维诺娜,咱们——究竟要跑到什么时候?”
身材高大的妇人跟着停了下来,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在她的背上小男孩,懵懂地看着围着幸存者们鬼哭狼嚎的白人们,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写满了好奇。
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响动,不再象刚开始一样被吓得号陶大哭。
“先生和父亲都说要往北跑,去找叫作李桓的首领,他会庇护我们。”
维诺娜表情无比坚定。
“内兹佩尔塞部落已经没了,我们会被外来者当作货物卖掉,成为奴隶或是妓女。”
妇人彻底崩溃了,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眼泪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只要我们能活下去,内兹佩尔塞部落就还在。”
维诺娜执拗地拉起妇人:“起来,接着跑,我们会等到盟友的帮助。”
“不,我们会死掉的,内兹佩尔塞部落也不在了。”
情绪崩溃的妇人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一味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以维诺娜的体格根本拽不起来妇人,试了几次险些将自己摔倒。
看着陆陆续续从身边走过的同胞,她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等来白人的子弹和屠刀,便将弟弟抱起来系在自己身上,亦步亦趋跟上走过的妇女。
砰。
走了没多久,高原中便响起了枪声。
维诺娜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回头,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转过头来。
白人裹着不知道从哪位印第安战士身上扒下来的野牛皮,干净利落地将妇人的头皮剥了下来,就象是老练的猎人在剥牛皮。
将带血的一面在地上蹭了两下,随手搭在肩上,他又走向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母亲。
维诺娜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火焰,在不停地燃烧着理智,想要用一场自杀式的进攻,结束这条没有尽头的绝望之路。
“父亲——先生——”
她呢喃着,脑海中闪过水獭和柴俊的模样,将含着血腥味的唾沫咽进肚子里。
就是驱赶羊群的野狼也会累,更何况长途跋涉而来的白人,哪怕阿曼德意犹未尽,也不能阻止他们停下来休息。
白人们点燃篝火,分食内兹佩尔塞部落存储的玉米和肉干,小声谈论着拿到钱之后要做什么。
在这个时代,他们的梦想其实很单调。
不是成为牧场主,就是成为农场主,最多打算和其他人合伙购买一艘货船,去危机四伏的海上赚更多的钱。
聊着聊着话题逐渐跑偏,比较起波特兰、萨克拉门托和独立城等地方的妓院,谁家的姑娘身材更丰满,谁家的姑娘服务更尽兴。
阿曼德维持着表面的威严,没有参与进话题里。
可随着白人们随着聊天的内容越来越火热,越来越露骨,他感觉肚子里升起一团名为欲望的火焰,象是无数只虫子撕咬着理智。
“婊子养的。”
阿曼德暗骂了一声,起身走向拴在旁边的战马,在疑惑的目光中走向蜷缩在一起的幸存者们。
借着微弱的星光,野兽似的目光停在搂着弟弟的维诺娜脸上。
看着这个娇柔的少女,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神志尚且清醒的妇女注意到这匹走向羊群的饿狼,惊恐地拿起磨尖的木棍捅向饿狼的脖子。
只可惜软绵绵的进攻没有任何威胁,被阿曼德轻而易举地闪过,一脚踹飞出去好几米,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维诺娜从瞌睡中惊醒,抬起头正巧和阿曼德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摸出藏在怀里的黑曜石匕首。
只有巴掌长的石刃不能逼退这个凶徒,但足以结束自己饱受折磨的生命。
“北边。”
同伴的惊呼让阿曼德被欲火吞噬的理智短暂恢复,不耐烦的抬起头,只是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只有稀疏星光的黑夜中,身材挺拔的骑士肃穆而立。
即便雨披的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也能感觉到那阴影中,翻滚着怒火的冰冷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