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逐渐晴朗的天际,想着即将到来的春节,柴俊满脸的惆怅。
身为安全局里少数会一些印第安语的职员,他在接受运送武器给内兹佩尔塞部落的时候,只当作是一次普通的贸易任务。
虽然这是第一次和印第安部落做生意,但之前已经和白人做过很多次,故而也没太当回事。
没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却回不去了。
由于路程判断失误,错过了前来接应的情报人员,在蛇河旁浪费了一周多的时间,再找到内兹佩尔塞部落完成交易打算回程的时候,俄勒冈领地冬季的阴雨已经不期而至。
道路在连绵的雨季迅速破败,从运输公司借调来的隗和泰试了几次,都找不出一条能带马群通过的道路。
贸易小组经过商议,最终通过投票决定留在内兹佩尔塞部落,等到春暖花开道路干燥之后再出发。
幸好内兹佩尔塞部落的族人很欢迎友善的华人,尤其每次提起之前被白人攻击的经历,都会感谢李桓之前交易的十几支枪。
虽然那十几支枪并没有起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但至少在白人袭击部落的时候稍微阻止了攻势,让老弱妇孺有机会先行撤退。
刚留下的时候,贸易小组的每个成员都很焦虑,尤其是隗和泰整日坐立不安。
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的母亲和妻子,会乘坐春节之后第一趟移民船队抵达新安县。
而按照水獭说的时间,冬季至少要到农历的二月才能结束。
困于营地的单调生活,让这种焦虑越来越严重,隗和泰甚至偶尔出现了幻听的征状。
柴俊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但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直到看见水獭带领部落的战士,向押运这批武器的两个警卫连战士请教射击,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为安全局特意挑选的,能够识文断字的职员,他的工作当然不是单纯地进行贸易。
桑景福请红松树酋长教印第安语的时候,就说过他们这些职员的工作,在新安县和印第安部落沟通时担任翻译的同时,也肩负着教化四夷的任务。
虽然大家都在怀疑,以自己刚脱离文盲没多久的水平,能否扛得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但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不试一试也太对不起自己这几个月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了。
将自己的想法和贸易小组的成员商议,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包括心不在焉的隗和泰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柴俊找到水懒说明为表感谢,愿意教内兹佩尔塞部落的族人们汉语,两名警卫连战士也愿意充当教官,传授新安县与白人战斗的经验。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心怀善意的贸易小组给水獭的印象极佳,听到柴俊的提议不但立即同意下来,还宣布水獭内兹佩尔塞部落和新安县是永恒的盟友。
柴俊觉得水懒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憨厚,但既然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多说什么,直接在营地开始进行汉语教程。
这项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尤其是他将汉语教程和历史故事结合起来,让只能默默忍受无聊生活的族人们找到了消遣的途径,往往还没到讲课的时候,帐篷前就聚集了不少孩童。
然而与春风得意的柴俊相比,两名警卫连战士的境遇就要差得多了。
他们经常斗志昂扬的走出帐篷,回来的时候却象是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在睡梦中都在骂内兹佩尔塞部落的战士和猪一样笨,最简单的队列都站不好。
“先生。”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柴俊越飘越远的思绪。
他转过头看向亭亭玉的印第安少女,脸上挂起笑容:“维诺娜,你怎么来了?”
“您是在想家吗?”
维诺娜捧上装着马奶的陶罐:“我的母亲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谢谢。”
柴俊接过又腥又膻的马奶放在一旁,打算留给正在远处大呼小叫的警卫连战士享用,这才有些感慨地说道:“就要过年了,按照我们的习俗,应该和家人们团聚在一起。”
“过年?”
维诺娜在印第安人中少有的秀气眉毛皱成一团,似乎是在努力理解这个陌生的汉语词汇。
柴俊看向陆陆续续聚集过来的孩子们,笑着说起除夕的典故,并且着重提到了团圆饭、守岁等习俗。
无法理解汉族悠久文化的孩子们,自动将春节看作印第安文化中的宗教仪式,在感慨仪式复杂的同时,问出了一个让柴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汉人没有祭司,怎么进行如此神圣的仪式?
柴俊思考了好一会儿,拿一般家庭张罗团圆饭的母亲应付过去,接着讲起昨晚未讲完的故事。
在孩子们沉浸在故事中时,印第安战士们结束了一整日的训练,无精打采地簇拥着更无精打采的警卫连战士回到营地。
“好了,孩子们,今日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柴俊让孩子们让出场地,开始教授印第安战士们汉语。
孩子们并没有离开,围在周围聚精会神地听着,似乎是想通过在他们眼里象是符号多过文本的汉字,窥见柴俊讲述的波澜壮阔的历史。
课程一直到深夜才结束,妇女们走出帐篷将依偎在父亲旁睡着的孩子们抱回帐篷,印第安战士们也打着哈欠和柴俊告别。
还算精神的柴俊被此起彼伏的哈欠传染,也感觉到一阵阵困倦,转身走向传出鼾声的帐篷。
“阿俊,你打算娶那个姑娘吗?”
盘腿坐在毯子上的隗和泰笑着问道,哪怕黑漆漆一片依旧能感觉到捉狭的笑容。
“你说什么?”
柴俊打着哈欠整理毯子企图蒙混过关。
隗和泰声带着笑意说道:“我都能看出她对你的好感。”
“只是好感而已。”
柴俊脱掉裹在身上的海獭皮,钻进冰凉的毯子里。
“我想桑局长应该会持这桩婚事,毕竟维诺娜是獭唯的。”
隗和泰并不打算放过柴俊,慢悠悠地说道。
柴俊有些躺不住了,支起身子刚要反驳,帐篷里的喊声戛然而止。
警卫连战士刘七猛地坐了起来,支棱着耳朵聆听帐篷外的声音,面色越发的凝重。
“至少有七八十个人。”
另一名警卫连战士张明辉肯定了刘阿四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