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量在枪手们的营地做生意,米勒有的可并不只是胆量,还有手里大把的美元。
他不但有两名职业保镖,还雇佣了枪手中最凶狠的,来自十字镇的普特拉兄弟。
被络腮胡子中年拦了下来,安德鲁斯有些丧气地坐回椅子里,拿起罐头用手指当作勺子舀起来送进嘴里。
往日香甜可口的玉米,此时根本吃不出味道
“你们的钱能够挺过这个冬季吗?“
他机械地咀嚼着,喃喃自语,象是在问自己,又象是在问屋子里仿佛行尸走肉的同伴们。
“要是有钱度过冬季,谁还会来碰运气?”
之前将阿曼德按回椅子上的白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入冬的时候,这帮野狗生的崽子就将食物价格翻了一倍。“
他倚在椅子上,绿色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只能用附近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说什么有匪帮流窜,物资运不过来,可他们自己哪个不是吃得满嘴流油?“
“既然没有银矿,咱们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躺在上铺的青年翻了个身,探出脑袋看向沉默的众人:“去加利福尼亚,那里一定有食物。”
“你还有多少食物?”
络腮胡子中年给青年泼了桶冷水:“到加利福尼亚有几百英里,以这见鬼的天气,冬季结束了都不一定能走得到,就算没有意外事故,也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青年越发绝望,抬手拍在自己脸上:“那咱们就躺在这里等死吗?”
“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安德鲁斯沉闷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强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环顾或是疑惑或是惊讶的眼神,他摸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怀表,拿起搁在一旁的前装击发猎枪。
“可是米勒有——”
阿曼德讪讪地说着,但话没说完就被安德鲁斯打断。
“他们只有七个人,而咱们有四十多个。”
安德鲁斯站起身,庞大的身躯象是熊罴,将漆黑的阴影投射在阿曼德的身上:“应该害怕的是他们。”
“没错!”
阿曼德猛地反应过来,整个人象是撕去了一层伪装,眼神都变得凶狠凌厉起来:“应该害怕的是他们。”
安德鲁斯很满意阿曼德的反应,微微颔首又看向其他白人:“你们是打算在这等死,还是跟我去拿回咱们自己的东西?”
“其实我们没得选,要么在这等着饿死,要么就拿性命赌上一把。”
倚在梁柱上的络腮胡子中年,眉宇间皆是苦涩:“赢了安然度过这个冬季,输了至少不会被饥饿折磨——相信我,那可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我跟你一起。”
瘫坐在椅子上的白人站起身。
而随着他的表态,屋子里的白人陆陆续续都站起来去拿武器。
“咱们现在这算是抢劫犯还是匪帮?”
清理枪膛的白人开玩笑道。
络腮胡子中年瞟了他一眼,将火药倒进转轮手枪的弹巢里:“那咱们可能是西部历史上最大的匪帮了。“
花旗国西部地广人稀、生存资源匮乏,依靠掠夺为生的匪帮,往往只有几个到十几个成员。
他们四十多个人若是能活下去,也许还能象各种传奇匪徒一样,留下一段充满戏剧性的传奇故事。
安德鲁斯装完了火药和铅弹,用毛皮将整条枪卷起来,起身走到门口。
他回首望了一眼跟上来的同伴们,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被狂风吹得嘎吱作响的木门。
凌乱的脚步走进黑暗的雨夜中,蹚过营地里泥泞的地面,来到倾泻出些许火焰微光的木门前。
阿曼德越过安德鲁斯,抬手想要敲响这扇看起来最严实的木门。
粗糙的大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安德鲁斯再次看了一眼,象是墓碑一样嘉立在狂风和冰雨中的同伴。
“不要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他仿佛一头斗擞着鬃毛的雄狮,发出低沉的咆哮,一脚将从里面插上门闩的木门踹开。
飘荡着香烟和酒精味道的室内,被一堵木墙分成了两半。
外面这一半贴墙摆着几张上下铺的木床,中间则放了几个木箱子当桌子,上面铺着牛肉罐头、煮熟的鹰嘴豆和两瓶所剩无几的威士忌。
围坐在周围的几个壮汉迷茫地转过身,看着鱼贯而入的白人们,被酒精麻痹的脑袋一时间竟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临近,错过了唯一逃命的机会。
本来还有些忐忑的白人们,被这幕场景点燃怒火。
在他们只能在漫漫长夜中忍饥挨饿的时候,被米勒雇佣的枪手们不但有食物可以填饱肚子,还有威士忌来缓解孤寂。
砰。
被怒火吞噬掉理智的阿曼德,扣下了密西西比步枪的扳机,将怀特·普特拉那张可恶的脸轰得粉碎。
面朝门口坐着的壮汉终于反应过来,起身去拿挂在床头的转轮手枪。
可这个时候哪还来得及。
错落的枪声在屋子里响起,翻涌的硝烟和闪铄的火光中,名为死亡的金属风暴呼啸而至。
往日里作威作福以凶狠自居的普特拉,总是吹嘘自己的职业保镖,转瞬间就被撕成了一块块散发着浓郁血腥的碎肉。
阿曼德馀光扫过木墙上的门洞,看见一道臃肿的身影一闪而过,连忙捡起壮汉的转轮手枪冲了过去。
木墙里面的房间更宽敞一些,只有一张床和堆积成山的木箱。
他循着奇怪的声音转过头,就看见了无比滑稽的一幕。
象是一头肥猪的米勒,竟然想从还没有餐盘大的通风口钻出去,两条不着片缕的大腿摆动着,松软的肥肉随着动作而荡起一层层涟漪。
“婊子养的。”
阿曼德想笑却笑不出来,愤怒地将这个不知道该说是聪明,还是愚蠢的商人给拽了下来。
肥硕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满脸惊恐的米勒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着阿曼德放过自己。
“去跟撒旦说吧。”
阿曼德脸上浮现狰狞,抬起手里的转轮手枪,顶在米勒的脑袋上。
“停手。”
安德鲁斯忽然喊道。
阿曼德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安德鲁斯。
劫后馀生的米勒浑身一松,尿臊未在光溜溜的腿上蔓延。
他抬起几乎和脖子融合在一起的下巴,看向踩着火光走来的安德鲁斯,滚圆的脸上挤出激动、谄媚的笑容。
嘭。
安德鲁斯抬脚将米勒的脑袋,踩到吱嘎作响的地板上,如同癫狂的野兽咆哮:“食物呢?我的食物呢!”
他身后堆积如山的箱子散落一地,多数都只有装罐头用的干草,剩下的不到十箱。
藏在下面的面粉更凄惨,满打满算也就能装满七八个二十磅的袋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小兜胡萝卜和一瓶劣质葡萄酒。
这点食物节省些吃,米勒几个倒是能挺到冬季结束。
但给安德鲁斯他们这四十几个人,甚至营地里上百个被银矿吸引来的猎人和拓荒者,最多也撑不过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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