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俄勒冈领地中南部地区的荒漠时,看到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每个人都被这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色深深震撼。
然而当从这激动的心情中脱离出来,心中的空缺便被孤寂乘虚而入。
望着没有任何标志物的前路,再坚强的人也会怀疑,自己能否走出这狂风呼啸的荒漠。
不过华人最擅长苦中作乐,即便是在原住民都不愿意踏足的荒野,依旧能找到许多有趣的事情平复心情。
起名叫雪球的小猫,得到了整个警卫连的宠爱,时常一群人围观它笨拙地追逐飞虫。
白石望而却步的毒蝎子,成了大家难得的美食,去掉毒腺用野牛脂肪炼的油煎一下,香味让有些抗拒的李桓都不由得食指大动。
还有零散分布的风滚草,也被做成了补充营养的佳肴。
还未成熟的叶子、嫩芽掐下来焯水,或是直接拌盐当作凉菜,或是拿来炖汤,都能有效缓解由于硬面饼和牛肉干造成的便秘。
从效果来说比茶叶还好一些。
白石从来没想过,这玩意还能吃,尝了几口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桂雪松笑得很是骄傲。
不枉他特意让每个班抽出一人,在闲遐时去食堂学厨。
经过了七天或是八天的艰苦旅途,这日清晨刚拔营出发没多久,李桓忽然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雪松,听见了吗?”
他有些不敢确定,担心这是自己的幻听。
“听见了。”
桂雪松满脸激动的神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终于到了。”
李桓满是倦意的脸上露出笑容。
行进中警卫连陡然提速,掀起滚滚烟尘,就象归心似箭的鸟儿,心情都变得雀跃起来。
两旁的绿色渐渐浓郁,松软的红土中间或出现深褐色的岩石时,凹陷于地面的河道映入眼帘。
宽约百米的河面象是宝石一样的清澈透明,碧绿色的河水清除了蒙在天空的暗黄面纱,仿佛暖味的阳光都变得清淅起来。
“蛇河。”
李桓掏出地图,看着上面的标识喃喃自语。
按照白石的说法,沿着这条流经半个花旗国的河流一路向北,再翻越两山之间的一段山地,就到了他们世代生活的山谷平原。
银矿。
就在平原尽头的崇山峻岭中。
这个位置其实和哥伦比亚河只有一山之隔。
而哥伦比亚河与西雅图。
同样也只有一山之隔。
警卫连沿看河水流淌的方向走了一阵,找到一个凸起于荒漠的高地扎营。
李桓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警卫,走到河边弯腰痫起一捧河水扑在脸上,些许凉意让被阳光晒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起来。
“头。”
桂雪松走过来,递上有些泛黄的毛巾。
李桓擦了把脸,随手搭在肩上:“休息一天再出发,除了要站岗放哨的,其他弟兄可以自由活动。”
“是。”
桂雪松抬手敬礼,跑向营地宣布这个好消息。
李桓给无比抗拒的雪球擦了把脸,转身往营地走,便看见白石满脸焦急地走了过来。
“李,这里,不,安全。”
经过这些日的交流,白石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汉语词汇,虽然发音不标准,但也能勉强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李桓闻言皱起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见他无动于衷,白石更着急了,手舞足蹈地比画着:“部落,领地,攻击———”
李桓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俄勒冈领地内的蛇河流域上游,是一个非常好战的印第安部落的地盘,擅长游猎和饲养马匹,对任何进入领地的人类都充满敌意。
百石在逃亡时就是遭到他们的袭击,才迫不得已转向荒漠。
否则按照他们原来的逃亡路线,应该是沿着蛇河一路向南,躲进花旗国中部的落基山脉。
了一眼欢呼雀跃的年轻人们,李桓笑着拍了拍白石的肩膀,拎着试图学着拍自己肩膀的雪球走上河岸。
时间在欢笑声中一点点流逝,转瞬就到了傍晚,营地里升起了篝火。
上次赢得抓鱼比赛的警卫,再次展现了让李桓羡慕不已的钓鱼技术,利用铁丝和棉线做成的简陋鱼竿,一下午时间钓上来十几条鲑鱼。
比起小溪里的鲈鱼,这些鲑鱼油脂更丰富,烤起来也更香。
充当厨师的警卫还捞了一些贝壳和小虾,和风滚草的嫩芽炖了锅河鲜粥。
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缭绕整个营地。
还没开饭的时候,雪球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篝火旁,眼巴巴地看着滋啦作响的烤鲑鱼。
围坐在篝火旁饱餐了一顿,桂雪松望着夜空,忽然开口打破沉默:“记得小时候,吃完晚饭就和我哥爬到柴垛上看星星,还给它们起名字,什么花斑狗、千斤猪——”
“然后呢?”
李桓松开挣扎着想要追逐飞蛾的雪球,好奇地看向桂雪松。
“哪还有什么然后。”
桂雪松苦笑着摇了摇头:“田赋一年三涨,种出来一石粮食得给衙门七斗,交不上就得砸锅卖铁凑,不巧又赶上旱灾,我们兄弟俩一路逃到南洋,正好赶上洋人招工就稀里糊涂上了船。”
“连长,您哥哥也在公司吗?”
有警卫问道。
“我哥——”
桂雪松的笑容更苦涩了:“他在船上发疟子,洋人怕被传染,直接给扔进海里了。”
“啊—对不起。””
警卫好奇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汕汕地道歉。
桂雪松摆了摆手:“这年月,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句话得到了警卫们的认同,若非没得选择,谁会冒着生命危险背井离乡远渡重洋?
只可惜这条路并不好走。
若是没有李桓,许多人都将永远消失在时光中,被有些人抹去存在过的痕迹。
“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就不要再提那些事了。”
擅长钓鱼的警卫笑着打断沉闷的气氛:“连长,洋嫂子给你牵的红线怎么样了?”
李桓知道自从了解到华人婚姻习俗之后,艾琳娜就非常热衷于当媒婆,经常帮姑娘们和心仪的男子牵桥搭线。
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看上了桂雪松。
他转过头看向涨得通红的桂雪松,脸上写满了笑意。
“没,没怎么样——”
桂雪松指向雪球,拙劣地转移话题:“你们说雪球今天能抓到飞蛾吗?”
李桓刚想开口让桂雪松不要转移话题,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
“报告,有一支印第安骑兵正在靠近。”
放哨的警卫拉紧缰绳,膀下战马直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