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
几十匹战马踩着尸体铺出来的路,向战壕发起了冲锋。
可迎接他们的不是任其宰割的脑袋,而是一颗颗拔去保险销的手榴弹。
比三磅野战炮还爆裂的轰鸣中,飞溅的碎片和铁蒺藜,掀翻战马和士兵的同时,也将死亡铺出来的生路抹去。
这次即便埃德温的枪口顶在脑门上,也没有士兵再去清扫铁蒺藜。
埃德温的心里一片悲凉。
可他清楚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
要么突破重围砍下敌人的脑袋。
要么将自己的脑袋伸进挂在绞刑架上的套索里。
“长官。”
警卫忽然惊喜地指向海面。
埃德温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在海面上游弋的三艘渡轮,给足马力向海岸冲来。
“开炮!”
保卫队员声嘶力竭喊着。
实心铁球随着轰鸣声飞过半空,落在飞速行驶的渡轮旁边,掀起的海浪摇晃着渡轮,将几个没有站稳的士兵甩了出去。
可是也只是如此而已,渡轮很快便稳定下来,载着更多的士兵冲向岸边。
“右四,高三……提前量,对,提前量。”
保卫队员念叨着技术要领,飞速旋转炮架上的螺柱调整高度,迫不及待地点燃了导火索。
滚滚硝烟中,实心炮弹尖啸着越过战场,砸中正在行驶的渡轮。
只可惜六磅野战炮的威力并不足以一锤定音,只是在破坏了船首之后弹向甲板,将几个倒楣蛋砸得粉身碎骨。
“降下来。”
保卫队员再次调整炮口,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点燃了导火索。
几乎放平的炮管猛烈地倒退,实心铁球以摧枯拉朽的威势,横跨战场擦着一艘渡轮的船舷飞过。
已经在向上帝祈祷的士兵们欢呼起来,庆祝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然而还未等他们的笑声停下,渡轮忽然没有预兆地调转方向,巨大的惯性将贴近外侧的士兵和战马甩了出去,里侧的没甩出去也摔得七荤八素。
“漂亮!”
升级成炮兵排排长的原炮兵班班长,激动地锤了下滚烫的炮管。
保卫队员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渡轮两侧的明轮,只要打掉一侧,渡轮就会由于动力不平衡而失去控制。
这样虽然不能摧毁渡轮,但就算上面的士兵能游到岸边,战马也只能留在船上。
只是可惜想到的太晚,已经来不及打第二炮了。
剩下的两艘渡轮,象是两头来自远古时代的猛犸象,蛮横无理地撞上岩滩。
橡木船舷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将岩石、沙土和洒在上面的铁蒺藜全都推到了一旁。
跳板、木板、桌子……
凡是能垫脚的东西都扔了下来,铺出一条能够冲锋的路来。
从冲击中缓过来的士兵骑着战马跃下船舷,踩着这条乱糟糟的路,向侧翼的战壕发起冲锋。
“手榴弹。”
林豪下达了简短的命令,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手榴弹,拉出保险销砸向了骑兵。
接连不断地轰鸣中,金属风暴席卷了整片侧翼战场。
一排排骑兵跃下船舷,又一排排的倒下,象是在用血肉之躯测试手榴弹的数量。
这本是没有悬念的对决。
但结果却是林豪没能撑到第一骑兵团退缩。
穿着华丽军装的军官,率领几乎都是军官的骑兵,踩着遍地的尸体,耀武扬威地向战壕发起冲锋。
砰。
枪声烟没在战场上的轰鸣中,军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不可置信地看着不停涌出鲜血的胸口。
“痴线。”
陈顺德抬起压杆抛出弹壳,装进一枚新的子弹。
在保卫队员精准地射击下,一个又一个军官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的确给士兵带来一定程度的混乱,但冲锋只要开始就没那么容易停下来,没有了铁蒺藜的阻挡,战马转瞬间就跨过遍布尸体的战场。
留着络腮胡子的士兵面目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战壕中的年轻面孔,高高举起手中马刀。
扑通。
钉着蹄铁的马蹄踏进覆盖着伪装的陷马坑里,全速冲锋的战马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将骑在背上的士兵甩了出去。
士兵摔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
砰。
班长抽出左轮枪,将士兵的半个脑袋都掀飞出去。
在陷马坑、三磅野战炮和保卫队员的努力下,冲锋的队伍象是融化的冰棍迅速消减。
直至陈顺德射出的子弹,将仿佛孤胆勇士的骑兵击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哀鸣的战马和士兵。
然而未等新兵一连缓过一口气,挤在狭窄岩滩上的士兵,发现了这处缺口。
他们就象是渔网里的沙丁鱼,拼命地挤了过来,试图钻出渔网回归自由。
这些在绝望中看到曙光的士兵,拿出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学习曾经鄙视的步兵,嘶喊着穿过战场。
三门火炮都转了过来,二连和骑兵营也将剩下的手榴弹都搬了过来。
但即便这样,依旧无法阻止飞蛾扑火般的士兵,踩着同僚的尸体一点点接近战壕。
半渡而击和背水一战只有一线之隔,埃德温压上了所有的筹码,要挽回第一骑兵团的颜面。
在代阿布洛峰丢掉半个营,又在圣克莱尔损失两个。
他都不知道若是再让黄皮猪跑了,第一骑兵团还有没有存在的可能。
密集的弹药压得新兵一连抬不起头,只能将枪口伸出战壕射击。
倒也不用担心浪费子弹,战壕下面到处都是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
跨过被尸体填平的陷马坑,士兵捡起落在地上的马刀,刚想翻越战壕就被枪口戳在胸口。
枪口喷出绚烂的焰火,磅礴的力量尤如一柄重锤打在胸口,将一百多磅的身体掀飞出去,砸在紧跟在身后士兵身上。
沉浸在战场氛围中的士兵象是感觉不到恐惧,滚了两圈停下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马刀就再次冲了上来。
“上剌刀。”
林豪抬手一枪将试图跳进战壕的士兵击毙,咬着牙下达命令。
虽然经历的战斗不多,但他非常清楚到这一步,胜败只看谁更有勇气。
保卫队员们打空枪膛,抽出剌刀卡进枪口下的榫槽,毫无畏惧地迎向敌人的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