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打算收拢俘虏的情况下,两百多名溃兵比两百多头猪还要混乱,放眼望过去漫山遍野都是。
二连爬出战壕,挥舞着武器欢呼,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
自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吉利兵锋直指金陵,打断了清廷的脊梁,也让华人的心中蒙上一层尘埃。
爱尔兰裔的暴徒还不足以清扫这份屈辱,只有花旗国的正规军才能重振心中的荣耀。
他们等这场胜利等待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保卫部的条例。
直到李桓和警卫连从山坡上赶过来,严季同才想起来让保卫队员们救治伤员清扫战场。
李桓本不想打扰他们。
压抑了这么久的确需要释放。
但桑景福传来了新的情报。
至少两个营的骑兵从斯托克顿赶了过来,轻装简行速度飞快,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代阿布洛峰。
预计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奥克兰的渡口。
依托于领先时代的壕沟战术,二连和四连的伤亡很小,但武器弹药基本消耗殆尽,无力再组织一场伏击。
“撤退。”
李桓没有罗唆,直接下达了命令。
骑兵营丢弃的枪枝弹药和战马带走,锁碎的辎重直接扔掉,四连帮忙拖拽三门火炮,保卫部比逃跑的士兵更快脱离战场。
完全不知道,这些逃跑的士兵给二连和四连起了绰号。
由于依托战壕作战,二连被称作“美洲獾”,而收割了上百条性命的四连,则得到了“黄皮肤恶魔”的诨号。
激烈的战斗声音早就传到了旧金山,许多人想起来熊旗共和国独立时,与墨西哥统治者战斗的夜晚。
爱尔兰裔象是终于想起来,猪街在唐人街的范围,是他们的兄弟姐妹贪图华人的财富,才会出现在那里。
他们不敢在议会门前抗议,扔下严惩凶手、赔偿损失之类的标语,象是被惊吓到的老鼠,缩回自己的巢穴里,向上帝、圣子和圣神祈求庇护。
就象是他们叫嚣要杀掉黄皮猪,而走进猪街的同胞一样。
商店主们锁上房门,给橱窗钉上木板,抱着武器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当然,他们相信花旗国肯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就象是与墨西哥的战争一样。
但在统治权短暂的交接里,肯定会上演他们曾经对墨西哥裔、印第安部落做过的事情,尽情享受作为胜利者的权利。
有人想要寻求民兵队的保护,可这些装得无所畏惧的家伙,比商店主们跑得还快。
倒是富人们聚居的斯科特街完全封锁,两端的路口都堆上了砖石、木板,由荷枪实弹的枪手柄守。
在每个人都绷紧神经,准备迎接暴乱和屠杀的时候,李桓率领二连和四连撤回了复华公司。
工人们已经完全撤离,扔下的物资按照李桓的要求,堆积在苯胺紫的车间里。
没来得及灌装成手榴弹的苦味酸运了回来,装在铁罐子里,埋在物资下面。
心灵手巧的工人用弹簧和雷酸汞做了一个松发设备,只要抬起这些物资就会触发爆炸。
亲手将安保部的屋子点燃,桑景福赶到正在运送伤兵的渡口,给李桓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从斯托克顿赶来的两个骑兵营在翻越丘陵,再有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奥克兰
而这个时间正常已经停运的渡轮码头,已经停靠了六艘渡轮,一次就能将全部士兵和战马运到旧金山。
要不要炸了码头?
李桓脑袋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随即就被赶出了脑袋。
由于基础设施不完善,这个时候的渡轮设计得更象是登陆舰,就象复华公司的两艘渡轮,在水比较浅的岸边甚至不需要栈桥就能停靠。
与其浪费炸药不如让他们在码头上岸。
至少从码头赶到复华公司还有一段距离。
“陈柿子他们到了吗?”
注视着正在登船的二连,李桓轻声问道。
“按照您的布置藏起来了。”
桑景福嘴唇微张,离得稍微远一点都看不出来在说话。
李桓微微颔首:“给他们安排一艘渡轮,无论任务有没有成功,到时间立即撤退。”
有些事情现在能做最好。
但若是做不到的话。
过些日子再做也不是不行。
就象这次撤退一样,复华公司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种子。
“我去通知。”
桑景福点了点头,退进岸边的荒草地里。
清晨的薄雾伴着远方山巅上微光升起,不停奔波了两日的渡轮去而复返,接上第四连和警卫连起航。
李桓站在船舷旁,了望矗立在旧金山西边的矮山。
峰顶凸起的轮廓象是一个脑袋,慈祥地俯视着下面的街道。
“会馆可以摘牌子,唐人街不行。”
他喃喃自语,神色有些阴郁。
桑景福走了过来,闻言脚下顿了顿,尤豫了一下递上一袋包子。
李桓接过来拿出一个咬了一口,不由得愣了一下,回过头问道:“跑华街的包子摊?”
“恩。”
桑景福无奈地点了点头:“摊主腿脚不便,不想拖咱们的后腿。”
李桓不禁哑然,默默将包子塞进嘴里,递给身旁的警卫:“给大家分一分,再想吃到这包子,得等好长一段时间了。”
“带回来的枪都分下去了?”
等警卫走远,他接着问道。
“良溪拿走了大半,说是要帮咱们护着唐人街,等咱们回来就摘牌子添加复华公司。”
桑景福脑海中浮现黄会长信誓旦旦的模样。
李桓叹了口气,又问道:“吴大庆呢?”
“他没出现,不过合盛来了几个做苦工的。”
桑景福如实地汇报情况。
“咱们能做的都做了,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李桓瞥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城市:“这里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等咱们再回来……”
海面上突兀响起的蒸汽机轰鸣打断了他的感慨,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几艘渡轮的身影撕破海面上的晨雾,强势地插进视野。
“第一骑兵团。”
桑景福立即认出了甲板上站着的士兵。
李桓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跨越上千码的距离,锁定在跑向船首的身影。
“我错了,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向驾驶室内的船长摆了摆手,示意将蒸汽机的功率开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