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却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形之下。
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是病症使然,还是心理性的恶心。
她强压下不适,动作极轻地掀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逃离般地迅速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闪身进了与卧室相连的衣帽间。
关上磨砂玻璃门,她才敢大口喘息。
镜子里映出一张消瘦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脖颈和锁骨处还残留着暧昧的红痕,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快速将衣服穿好。
不能再待在这里,一秒都不能!
她轻轻拧开门把手,想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刚踏出衣帽间,就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沉宴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头,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
晨光熹微中,他赤裸的上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却也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
“这么早,想去哪儿?”他开口,声音带着宿夜未消的沙哑,听不出情绪。
阮知微心脏一紧,攥紧了手心,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声音尽量平稳:“回去。”
“回去?”沉宴舟嗤笑一声,将那支烟在指尖捻了捻,“回那个连象样厨房都没有的破地方?还是回去等你的季总监嘘寒问暖?”
又来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忌和指控。
阮知微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连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随你怎么想,让开,我要走了。”
她试图从他身边绕过,手腕却猛地被他抓住。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阮知微,”他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强硬,“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阮知微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凭什么?”沉宴舟手腕用力,将她猛地拉近,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就凭你是我法律上的妻子!就凭你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我不会放你走,你想都别想!”
“你混蛋!”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他的桎梏,“放开我!我恨你!沉宴舟!”
她的挣扎和那句“我恨你”似乎彻底激怒了他。
沉宴舟眼神一暗,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带着惩罚意味的吻重重落下,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斥责。
两人谁也不让谁,不象亲吻,更象是一场搏斗。
阮知微屈起膝盖,狠狠顶向他腹部!
沉宴舟闷哼一声,吃痛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阮知微趁机猛地推开他,因为反作用力自己也跟跄着后退了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胃部一阵剧烈的痉孪,让她瞬间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捂着胃部,弯下腰,痛苦地喘息着。
沉宴舟看着她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和痛苦的神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烦躁复盖。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他的语气依旧冷硬。
阮知微抬起眼,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墙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
这一次,沉宴舟没有再阻拦。
他还在原地,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转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昂贵的实木衣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阮知微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支撑着走出了博越华府的大门。
清晨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部的绞痛更是一波强过一波。
她拿出手机,屏幕却因为昨晚的混乱早已没电关机。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何秘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太太,”他语气平静无波,“沉总吩咐,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阮知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沉宴舟惯用的伎俩。
但她此刻没有力气拒绝。
这里并不好打车,况且她现在手机没电,根本就没办法怕凭借自己走出去。
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报出民宿的地址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何秘书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女人,默默升起了隔板。
车子抵达民宿楼下,阮知微低声道了句谢,便推门落车,脚步虚浮地走向那栋陈旧的居民楼。
何秘书看着她消失在楼道口,这才拿起手机,拨通了沉宴舟的电话。
“沉总,太太已经安全送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沉宴舟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怎么样?”
何秘书斟酌了一下用词:“太太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累。”
又是一阵沉默。
“知道了。”沉宴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找人看着点,别让她再出事。”
“是,沉总。”
电话挂断。
沉宴舟站在博越华府顶层空旷的客厅里,脚下是俯瞰众生的城市景观,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荒芜。
他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
他拿起手机,翻到姜恒知的号码,尤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
“姜恒知,帮我找个靠谱的中医,调理肠胃方面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最好的。”
别墅里一下子冷清下来,昨晚是她第一次留宿在博越华府,这些年她从来不住在他的房子,好象他就是什么洪水猛兽。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她的体香,他有些贪恋地闻着。
目光落在床头那半张素描画上。
林蔓凝说这是当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每年生日的时候,送礼物的人太多,他都不记得了。
想到昨天宴会上他听到的话,他的眸光暗了暗。
最后给何秘书发了条消息:
【把林蔓凝手中另外半张画拿过来,找人将画修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