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圈里。
十九头猪胖的已经走不动路了。
嗯，其实没多重，最重的那头也不过两百斤出头。
但本土黑猪骨架小，这个重量基本就是身体的极限了，再喂养下去不是不能继续长肉，只是速度会很慢很慢，完全不划算。
因此民间才有说话，叫做“猪大三百斤”，意思就是猪再重也不会超过三百斤。
当然了，只局限原生态黑猪。
后来引进的大白猪，别说三百斤，五百斤也彼彼皆是！
挥挥手，做最后的告别。
高华心念一动，棒梗拎着刀就来了。
噗噗。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十九头猪走完了猪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猪肉。
头蹄杂碎。
猪鬃。
泾渭分明。
猪鬃是好东西。
猪鬃是指猪颈部和背脊部生长的5厘米以上的刚性毛发，富有弹性，不易变形，耐潮湿，不受冷热影响，是工业和军需用刷的主要原料。
抗战时期。
三巨头还专门开了个会，商议国产猪鬃的分配份额，甚至还动用驼峰航线运送猪鬃，从37年到45年，仅猪鬃一项赚取的外汇有三千万绿币之巨！
如今供销社也收猪鬃。
普通的猪毛大约是五元钱一斤，若是长度超过五厘米的猪鬃，则普遍能卖到十元一斤！
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想法。
高华将猪鬃分门别类收入仓库。
头蹄杂碎也是。
供销社有卖调配好的卤肉料，因此只需要将猪头、内脏清理干净，自己就可以在家做卤肉。
麻烦。
但其实很有成就感。
猪蹄另外放。
将来做成猪蹄炖黄豆，给某个立誓要生一整个足球队的女同志补身子。
最后是猪酮体。
体指肥育猪宰杀刮毛后，去除头、蹄、尾和内脏，保留板油、肾脏的体躯重量。
感觉不如鸡能创造的价值高高华捏着下巴，面露思索。
既然是这样。
那生猪的饲养他就只准备保持在一千头的规模，不继续扩张了，多馀的饲料存起来，将来时机成熟了或拿出去销售，或用于喂养其他动物。
比如牛。
或者马。
前者吃肉喝奶，后者单纯就是养来玩。
哪个男孩子的梦想里没有骑马仗剑走天涯，亦或是穿着白袍银甲，骑着烈马手持长枪s赵子龙呢？
翌日清晨。
轧钢厂的三辆卡车驶离破庙。
八点半。
满载着丝瓜和长豆角的卡车返回轧钢厂，好在这时候工人都已经到了生产线，要不然看着那一箩筐一箩筐的豆子，指不定ptsd又犯了孙德旺绕着车转了两圈，微微皱眉：“肉呢？”
毕竟高华周六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今天会采购来大批猪肉，高华回答道：“等下我开车去拉回来！”
孙德旺轻轻颌首。
如此。
那他就不慌了。
今天中午还是土豆炖鸡。
虽然主要是炖土豆，但标准餐连主食带菜一毛三分钱一份，还想吃多少肉？
卸了车。
孙德旺开始算钱：“丝瓜两万斤，今日菜价一分五，两万斤就是三百元；豆角同价，一万斤就是一百五十元，再有菜籽油一千两百斤，每斤一块二毛；合计一千八百九十元。”
放好收据。
高华跳上其中一辆解放卡车，打着火就走了。
他先是去了石油学院送那一万斤豆角。
因为郊区，周围农村多。
一万斤长豆角只卖了一百二十块。
但蚊子腿也是肉。
不嫌弃。
况且石油学院还有块胡萝卜挂在高华面前，美制吉普！
临走的时候，高华突然问了一嘴：“话说你们要鸡肉吗？”
王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您能弄来？”
高华笑道：“多了弄不来，一两千斤没什么问题。”
王胖子恨不能跪下来给高华磕一个。
作为厨子。
食堂有啥他吃啥！
王胖子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在身上擦擦手，旋即握着高华的手，一副生怕他跑掉了的样子，然后望向身边其他厨师：“愣着干嘛？快去请陈主任啊不，连副校长一起请过来！”
说完。
他拉着高华在树荫下做好，端茶递水，满脸殷勤，甚至还给高华打着蒲扇。
高华：“—”
皱了皱眉，他说道：“至于吗？”
王胖子瞪着眼晴：“至于，太至于了！”
叹了口气，王胖子接着说道：“高同志，你是轧钢厂的员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生活苦啊不瞒您说，这个月食堂到现在还没做过肉菜！”
高华愣住：“鸡蛋不算肉菜？”
王胖子：“—”
挠了挠头，压下打人的冲动，王胖子继续卖惨。
很快。
副校长和陈仁明都来了。
陈仁明喘着粗气：“高同志，他们说的是真的？”
高华点头：“是肉，但是是鸡肉。”
副校长笑着说道：“这时候就别在乎什么肉了前两年困难时期，同学们甚至还组织起来去田里抓老鼠吃肉呢！”
那是田鼠—高华默默在心中指正，然后说道：“本周周五吧，我争取给咱们学校弄点鸡肉过来。”
陈仁明问道：“大约能有多少？”
毕竟他负责给钱，知道重量后方便提前准备货款。
高华看着对面一群穷逼，尤豫再三：“一千斤———嗯，是那种带鸡头、鸡爪的整鸡啊，可不是鸡腿、鸡胸之类的精肉！”
陈仁明笑了：“当然是整鸡，难道世界上还有把鸡子按不同种类卖钱的地方？别的不说，鸡翅膀、鸡爪这些没肉的部位卖给谁去？”
妈耶，那可都是吃不起的地方！听说过八十一斤的柠檬鸡爪吗？高华满脸槽多无口的样子。
谈妥交货重量和时间。
副校长上前和高华握了握手，然后压低声音：“小高同志，石油学院不会忘了你对我们的帮助——小汽车的事情，我会亲自督促，争取早日给您办好手续！”
高华轻轻颌首。
他没有太过于激动。
毕竟实物没有到手之前，所有的承诺其实都是一句空话。
离开石油学院。
下午一点开车回了轧钢厂。
一食堂外站满了人，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高华憎逼脸。
虽然他知道他路过门岗的时候，看到传达室的人满脸惊喜的打电话，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阵仗！
熄火。
落车。
高华掀开盖在车厢上的帆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山！
阳光下。
褪了毛的猪甚至是冷白皮—
此时。
锣鼓之声越发响亮。
杨厂长走过来，笑容满面将一朵大红花戴在了高华胸前，然后和他握手，看向斜前方。
在那里。
轧钢厂的宣传干事按下相机快门，记录下了这一历史瞬间。
然后前来拍照的是李副厂长，以及其他副厂长和后勤的科室领导。
姿势各不相同。
有些人是单纯的握手。
但有些人，比如李副厂长，他让人扛着一片肉放在了他和高华身前，然后露出两排抽烟过多的大黄牙，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高华始终保持着阳光璨烂的笑容。
虽然腮帮子有点酸。
但无所谓，这就是一生要出片的年轻人！
拍照结束。
锣鼓队走了，只剩下几个领导，以及负责写厂报的宣传干事。
孙德旺和财务科科长在给猪过秤。
很快。
称重结束。
孙德旺说道：“这些猪情很好，全是特级猪，所以价钱能给到每斤九毛二，三千一百斤猪就是两千八百五十二元。”
李副厂长轻轻颌首，问道：“其馀补贴的票据呢？”
财务科科长回答道：“因为是猪肉而不是生猪，不再补贴肉票和油票，每头猪额外补贴五尺布票，以及十二张工业券。”
杨厂长点点头，笑着问道：“那么对于我们的功臣高华同志，又该给予什么样的奖励呢？”
几个副厂长，以及科室的领导相互看了几眼，最终目光落在了李副厂长身上。
毕竟对方管着后勤，高华是他的兵。
因此。
他们不便置喙给高华的奖励问题。
李副厂长笑了起来：“我建议，本月的先进工作者称号就给予高华同志好了！”
杨厂长点头：“很好，我没有意见！你们呢？”
作为一厂之长，他都这样明确表态了，其他的副厂长能有什么不同意见？
纷纷附和。
高华脸上露出微笑。
这个月的先进工作者奖励内容早就公布。
凤凰自行车！
二六型号，斜梁女式车！
讨论结束后。
几个领导相继离去。
李副厂长笑着拍了拍高华的肩膀，压低声音：“听说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高华点头。
李副厂长从兜里摸出一张提货券：“既然如此，奖励就先发了！拿去把车提了送给媳妇，别在娄董事面前丢了咱厂的脸面！”
注1：1964年前，全国生猪鬃收购没有一套统一的收购标准，各地对生猪鬃收购价格掌握很不一致。1964年，外贸部下达猪鬃原料17个尺码（2寸一6寸）按100的量尺成分平均扯尺长度和成品出鬃率掌握收购（1978年《畜产品收购规格》修订为7个尺码的收购规格和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