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残忍冷酷,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人,邵玥自有一套可以对抗或者自我保护机制,鲜少认输低头。
唯独面对真正的温暖,她无从抵抗,听到商鸷年说出这句话来,她心痛到了极致。邵玥突然就泣不成声了,更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不是不要你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是我太心疼你了,跟我在一起要面临这些……”
“如果我可以接受呢?”商鸷年抓紧了邵玥的手,没有任何思考就这样说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很多,像是拼命忍受着什么。
他本来是一座青山,现在青山仿佛被雾气挡住了,邵玥拼命去看,才得以窥见迷雾后他真实的样子。商鸷年,就这么爱她吗?可以爱到这个地步吗?真的可以这么的……卑微吗?
幼年时没多少人真正在乎过商鸷年,所以他习惯了别人给予一点温暖就能满足是吗?即便商蕴对他造成了极大伤害,长大后想要缓和关系他也不会抗拒,所以即便她跟他最讨厌的男人即将拥有两个孩子也要跟她在一起,而不计较自己会付出些什么吗?
邵玥就是太知道商鸷年究竟有多好,她的心就更痛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商鸷年会接受这一切,她甚至还想过利用商鸷年对她的爱继续享受跟他在一起的美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什么也不会改变。
但所有的代价和痛苦,只有商鸷年一个人承受,凭什么啊,谁能知道他究竟会多么的难受?
以前没人在乎过商鸷年的感受,但邵玥在乎,她是会心疼的。
邵玥也爱商鸷年,她想给他一份健康美好的感情,而不是给他一段摇摇欲坠的感情,她只要一想到今后不得不跟江沉寒一起商量处理孩子的事就得把商鸷年一个落在家里的画面就无法接受。
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而是直到他们老死。
她不想商鸷年来承受这一切!
邵玥扑到了商鸷年的怀里,用尽了力气抱紧了他,这个人的肩膀这么宽阔,总是给她带来安心踏实的感觉,只要有他在,她就能获得他身上的温度,她贪恋,迷恋,沉溺,她知道商鸷年必然也如她一样,因为他也狠狠地抱紧了她。
“商鸷年,我们在一起了,我们都越来越好了,但……但是,有了这两个孩子,我们不可能好了。不对,是我不可能好了,我已经失控了,我现在的心理压力,没有办法再维持下去这段感情,我不忍心伤害你,利用你的好。如果那样,我会恨自己。”
商鸷年抱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邵玥才听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抚摸她后脑勺的头发,“哎,我的小朋友啊。”
邵玥闭着眼睛,紧紧贴着脖子的肌肤。
“邵玥,你爱我吗?”他问。
“我爱你。”
“好,我知道了。”商鸷年的声音终于沙哑了。
原来邵玥比他想象中还要爱他。
就因为太过爱他,无法接受他受到这样的伤害,所以更先崩溃的是她。
她所想的一切一切都在为他考虑,邵玥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如果他留下来,邵玥会怕他难受,所以看不得他伤心难过就要独自去承受这个烂摊子。
他可以忍受这些痛苦,接受一切,只要邵玥愿意,他们就能继续在一起,但邵玥无法忍心将他置于那样的境地,无法接受他一味的忍让和付出,所以才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
商鸷年什么都懂的。他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这么珍视地对待过,现在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嫉妒,什么江沉寒,什么有没有安全感,当被人这么好好爱着,一切伤痛都被抚平,商鸷年真的不在乎了。
但他现在留下来,邵玥会受不了的,她会活在煎熬里,他又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邵玥,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但是能不能不要分开啊?商鸷年这句话咔在了喉咙里。
最后他只能在她耳边不断地说爱她,就如同昨晚上在床上疯狂时邵玥一遍一遍说爱他一样。
目前是个死结,不是商鸷年不介意就可以真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能继续留在邵玥的身边的。
现实就像个残忍的神明,看不见信徒的虔诚,听不见他的呼唤,行事从不以他的的意志而扭转。
“孩子还有几个月生?”商鸷年问。
“目前不到八个月,还有两三个月。”
商鸷年眼里覆盖着一层阴影:“好,我知道了。”
商鸷年松开了邵玥,乍然看见崩溃的邵玥,看着她通红的眼角,锥心之痛骤然袭来。
邵玥跟他在一起后,他从来不忍心让她哭的。商鸷年手明显在颤抖,他轻轻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先吃点东西,你累了一晚上,现在又得哭这么厉害……”
已经调整好的语气,有不受控制地变得沙哑,商鸷年的语气终于漏出了慌乱:“邵玥,能不能,不要哭了?你这样,我真的会放心不下你。”
岂止放心不下,他恨不得想要守在她身边,等她真正开心起来,他才能安心地离开。
“商鸷年,你走吧。”邵玥感觉自己的嘴巴跟脑子完全分离了,说的话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你对我越好,我就越舍不得,我们就会越痛。”
“乖,不差这一顿饭。”商鸷年比邵玥更舍不得她,她现在的健身状态和身体状态商鸷年就不可能放下她一走了之。
商鸷年很快端来了一碗热粥,他让邵玥坐在他的腿上,亲自喂给他。
吃完了之后,邵玥告诉他:“我会出差一周。”
商鸷年眼眸一瞌,沉默了几秒:“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最近眼睛疲劳,眼药水要记得滴,还有肩膀,酸了就休息一会儿……”
邵玥用吻堵住了他的唇,每天睡觉前,她乖乖躺在床上,商鸷年知道她眼角敏感很不喜欢滴眼药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眼药水,哄着她睁开眼睛,迅雷不及掩耳地滴在她眼里。
商鸷年还会让她趴在床上,帮她按摩肩膀,往往按着按着,他温柔的吻就会落下。
这些她都会记得,一直记得。
……
邵玥出差走了,商鸷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从早到天黑没有挪动一下,等他站起来后,大脑突然袭来一阵刺痛,他猛地捂住头弯下腰,上半身轻轻地颤抖。
颤抖持续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拽紧了手,强撑着自己站起来,眼睛已经被眼泪浸湿,猩红一片。
商鸷年掏出手机,打给了封砚,用平静的语气吩咐了一些事情。
封砚很意外:“搬家,什么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