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战前(1)
三月的升龙府,天气已经很热了。
李乾德摸了摸嘴角的水泡,心中有些烦躁。
宫中的妃嫔,还是没有人的肚子有动静。
朝中的大臣们,又开始催促他,从宗室子弟里选一个孩子,收养到宫中。
他怎么肯?
北朝的那位仁宗皇帝的教训还不够?
况且,他还年轻,还等得起。
想起北朝李乾德就问着他身边的内臣:“北朝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那内臣答道:“陛下,据去北朝的商旅报告说,今年正月以后,北朝的廉州、钦州、邕州等地都在修缮城墙。”
“修缮城墙?”李乾德疑惑起来:“有知道为什么吗?”
无缘无故修缮城墙,这有些不寻常啊。
李乾德很容易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北朝的两任广西转运使,都在暗中筹备对大越用兵。
然后就被大越发觉,大越于是果断先发制人。
可惜,大越的精兵,虽然打赢了北朝的广西厢军,却被北朝从西北调来的精锐,打的一败涂地。
幸好黄龙庇佑,上苍赐福。
让富良江暴雨倾盆,也让北朝大军疫病频发。
终于是让大越国渡过了那亡国的危机。
事后,又靠着议和,靠着北人不习惯大越的气候,慢慢靠着谈判,让北朝皇帝归还了在战争中占领的大越之土。
那一战后,大越对北朝的动静,就越发关注。
“不知道!”内臣答道:“但迄今为止,我朝商贾依然可以正常进入北朝,与之交易。”
“就是,广源州杨知州言侬贼智会,依然在勿阳、勿恶等地,还在整训侗丁,似乎想要寇犯广源!”
“故而,杨知州乞朝廷遣使责问北朝!”
李乾德哦了一声,道:“那就遣使去北朝的邕州,责问其经略使,命其遵守约定,将侬贼智会调回邕州!”
“与之言明:侬贼非但乃我大越叛贼,也是大宋叛臣。”
“侬贼长留边境,非两国之福!”
对李乾德来说,他依据上次战争的经验,知道北朝若要对大越动手,是有几个先兆的。
首先,当然是杜绝两国贸易。
但现在,大越商队依然可以正常往来,这就说明北朝没有动手的意思。
不然,大军调动,大越商队自然能遇到、看到,也就可以及时预警。
其次,则是会在其内河打造船舶。
现在,也没有这种迹象。
至于修缮城墙?
李乾德感觉,应该是北朝的城市的正常维护。
再说了,他们修城墙也只是防御性的。
李乾德对此自然不会有太大反应。
何况,李乾德还知道,现在北朝是少主在位,后宫垂帘听政。
以他自身的经历来看,在这样的时候,北朝肯定会以稳定为主,轻易不会兴兵。
毕竟,主少国疑,是每一个王朝的忧患。
于是,也就不再关注北朝了。
他转而开始关注,近来不稳的南方的地哩、布政、麻令三州。
这三州都是在他在位时,开疆拓土的成果。
也都是从南边的占城人手中夺来的。
但也正是因此,大越和占城的矛盾,积累深厚。
迄今已经打了两次越占战争了。
第一次大越赢了下来,占有三州,第二次却遭到了失败,损兵折将,只能议和罢战。
而每个人都知道,第三次战争一直在酝酿中。
占城人不肯放弃收复三州的执念。
而大越也绝不会放弃灭亡占城,消灭这个自己背后的心头大患,使得大越可以全力全对北方宋朝,实现一个大越国的野望的野心。
鲸吞宋国的广西、广东,据有岭南,独霸天南。
这是秦汉赵佗的故国。
再进一步,觊觎江南,长驱建康,此南朝陈霸先之故事。
即使是每个人都知道这很难。
难于上青天!
但人总要梦想,国家也是一样。
万一实现了呢?对吧。
于是,李乾德吩咐着:“去将近来占城人还有真腊等方面的动静报告文书取来,朕要仔细查阅。”
消灭占城、真腊,这是李乾德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
这样他的子孙后代,才能有机会,可以展望岭南。
……
狄咏的大军,列阵走在官道上。
漓江之上,无数竹排,正在缓缓而下。
竹排上满载着粮食和铜钱。
而在官道中,青壮民夫们驱赶着骡马、驴子还有牛,推着手推车、鸡公车,汇聚成了一条长龙。
御龙第一将的士兵们,打着绑腿,轻装健步行走在道路上。
他们的甲具、武器、兵刃,都在民夫青壮们手中的车辆上。
“总管!”一骑轻骑,来到狄咏身边,报告着:“邕江巡检司来报,再次抓获交趾商贾十余人。”
狄咏颔首,道:“知道了。”
这已经是他的大军从桂州出发后,抓到的不知道第几批交趾商贾了。
地方官看上去是很努力。
但狄咏知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大军南下的动静,交趾人肯定会知道的。
地方官的搜捕,只是在拖延时间,也只是在演戏给交趾人看。
这也是庙算之一。
打草惊蛇!
将难题抛给交趾人。
……
广源州,广源城。
杨景通看着那个跪在他面前的狼狈不堪,衣衫褴褛的商人。
“北朝的国舅出现在顺安州?”杨景通问着他。
“是!”
“汝亲眼看到了?”杨景通追问。
“没有。”那商贾磕头道:“小的若是看到了,哪里还能有机会逃回来?”
杨景通顿时沉吟起来。
“北朝的国舅,去顺安州作甚?”杨景通不由得想起了去年他打归化州的时候,在路上斩杀的那个北朝内臣高官养子。
他还曾担心杀了这样的大人物,会被北朝怪罪。
一度提心吊胆,但北朝人却没有在乎,甚至没有追责。
就在他放下心来的时候,现在又听说有北朝皇亲国戚到了顺安州。
这就不免让他狐疑起来了。
北朝怎么回事?
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不在汴京城里享福,来这种南方偏远瘴疠之地作甚?
这鬼地方,山高林密,穷的就剩下密林和黄金了。
等等……
黄金?!
杨景通站起身来。
该不会,那些该死的侬家人,把黄金的秘密卖了吧?
这就让杨景通有些心慌了。
只是,仅仅是黄金,北朝应该也不会派遣一位国舅来啊。
来一个内臣就不错了。
所以……
杨景通问着那商人:“那位国舅,汝可听说他姓什么吗?”
“似乎是姓高?”商贾磕头回答着。
“姓高?”杨景通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堂弟杨景文,杨景文立刻说道:“北朝皇帝的太皇太后正是姓高,据说这位太皇太后乃是北朝大将高琼之后,其家族枝繁叶茂,足有数百口。”
“哦!”杨景通点点头,一个几百人的大家族,派一个人南下,也说得过去了。
估计,此人是族中不太受宠的旁支。
不然的话,杨景通就想不清楚,为什么他要放弃汴京的奢华享受,冒险南下了。
想了想,杨景通就对杨景文道:“景文啊,汝素来熟悉北朝之事,不如汝去顺安州,拜见一下那位北朝国舅,打探一下他的来意?”
“看看他南下到底意欲何为?”
“假若他真的是冲着黄金来的,那就麻烦了。”
杨景通忧虑起来。
顺安州、归化州才多少黄金?
估计也就虎跳大峡谷里有。
可那地方,只适合在旱季淘金,到了雨季洪水泛滥、蔓延就得歇菜。
而且,大都是金砂,没有什么大块头的金块。
但广源州就不一样了。
广源州的金子,块头特别大。
迄今为止,最高记录是在数十年前,由侬智高的父亲侬福全进贡升龙府的那块生金,称重后重达一百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