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没有多馀的寒喧,目光澄澈地看向苏:
“看来苏先生心中积攒了不少疑问。作为对先行者的敬意,您若有任何问题,但问无妨。”
苏虽然言语间常含玄机,却与奥托那种刻意营造的虚伪截然不同。他感受到景渊话语中的真诚,便也放下了所有试探,直言不讳:
“卡厄斯先生,我想知道,你对于前文明纪元·了解多少?对于逐火之蛾的过往,以及梅博土留下的那些计划,你又如何看待?”
景渊坦然回应:
“我并非前文明之人,未曾亲历那个辉煌而壮烈的时代。对于你们的计划,也只是略知一二。”
于是,景渊开始条理清淅地枚举,仿佛在陈述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由【繁星】之铭的格蕾修所执行的方舟计划,意图远航星海,却因无法突破太阳系边缘的虚数能量潮汐而搁浅,成为未能启航的方舟。”
“【浮生】之铭的华所承担的火种计划表面上,它似乎已在时光中熄灭。但它的馀烬,那些知识与信念的‘火种”,早已悄然埋入现世文明的土壤。能否燃起燎原之火,则要看这个时代人类自身的觉悟与力量。
“至于【天慧】之铭,苏先生你所执掌的恒沙计划”景渊微微颌首,“先生身在其中,其意自明,无需我赘言。”
“而其中,被寄予最沉重期望的,则是交付给人类最强战士一一凯文·卡斯兰娜的圣痕计划。
它被视为最具可行性的最终手段。一千五百年前,他便意图激活此计划,以极端手段延续文明火种”
“最终被苏先生你所阻。阁下不惜向挚友刀兵相向,履行了梅博士单独托付的监察者计划
以朋友的身份,阻止凯文走向那条决绝之路。”
苏听完,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承载了五万年的光阴:
“当年我能阻止他,并非我的力量胜过了他。”
“而是因为—他愿意被我阻止。”
“他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恒沙计划一次机会,给这个崭新的人类文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始终是那个铭刻着【救世】之名的战士,从未改变。”
“凯文,不仅是你和比安卡小姐身上血脉的源头,更是圣痕的起点与终点。”
“他是真正的负世之人,以己身背负着整个前文明的理想与宏愿。”
景渊点头,十分认可的表示:“当然。我对此深信不疑。”
“或许他不及你洞察万象的“慧根”,但他拥有超越你的坚韧,更坚定的决心,以及更能背负那足以压垮星辰的沉重。”
苏的眉头微微起,道出了最深切的忧虑:
“当他自量子之海的囚笼中归来那一刻,世界的齿轮将无可逆转地被他的意志所驱动。”
“凯文一定会执行圣痕计划,而圣痕计划一旦完成,将如同再创世一般重塑地球的生态。”
“届时恐怕除了象你们这般觉醒圣痕的人,这颗星球,将不再适宜普通人类生存。”
面对这末日般的预言,景渊却毫无避讳,眼神锐利如刀:
“他的归来,是必然。”
“因为我希望他归来!”
“作为卡斯兰娜一族的先祖,作为人类真正的英雄,他不该一直浮沉在量子之海那鬼地方。”
“他理应回到他曾经为之奋斗过,并一直背负着的地球。西西弗斯不该是他的命运,伊卡洛斯也不必再飞上天际。”
“至于圣痕计划”景渊的语气带着一种直面宿命的决绝,“那是他背负的宿命,也是本世代人类必须正面迎接的考验。”
苏那如同古井般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一丝真正的涟漪:
“是的,崩坏的源头,那高悬于文明之上的终末之茧。”
“梅博士穷尽智慧,推演出了终焉之茧的存在和目的,并以其为基点推演,才制定了那以牺牲换取延续的‘圣痕计划”。”
“凯文,以及终末协理0017,便是这计划的两大基石。”
“作为人类文明的领导者,梅博土会做出这样的计划是应该的。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我无法认同这样的方式。”
“圣痕计划,或许能给予文明以苟延残喘的‘岁月”。但一个失去了‘人’之意义的文明,
与冰冷的墓碑何异?”
他看向景渊和比安卡,如同看着两个时代的交汇点:
“新时代的人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融入凯文的蓝图,成为新世界的‘基石”;要么就必须战胜那背负着前文明一切重量的巨人!”
“而战胜凯文的前提,便是战胜崩坏本身,战胜那最终的“终焉之茧”。因此,若你们真能击败他”
“—-那便证明,你们已经拥有了开创一个远胜于圣痕计划所能打造的未来的能力!”
他转向比安卡,语气温和而带着一丝未尽的遗撼:
“我本欲设下重重考验,观测你这位本世代最璀灿的星辰,是否拥有足以承载这份未来的智慧、勇气与力量。”
苏的目光最终落在景渊身上,带着释然的笑意:
这些缺省的考验,已无必要了。”
“虽然,我已无缘亲眼见证那最终的篇章,但我将这份信任,托付于你们。”
“请沿着你们自己选择的道路,去开创一个光明的未来吧。”
比安卡心中一紧,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与关切:“苏先生,您为何说无缘见证?您完全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到地球,和我们一起迎接那个未来!”
她无法理解这位先行者为何要选择在此凋零。
苏轻轻摇头,动作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
“即便是融合战土,亦非永恒。我在此处,以时间加速的方式观测了恒河沙数的世界泡”
他摊开手掌,仿佛能看到时光的沙砾从指缝流逝,“我的时间,已然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