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再蹭一会儿,看看主演马克会不会再贡献点属性时。
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嘿!你,亚洲小子!”
陈寻心里一紧。
以为又要被叼难。
转头一看。
是那个拉丁裔场务小哥。
旁边还站着个戴着耳机的瘦高个白人。
看打扮象个助理导演。
“你刚才死得挺安详的,至少没乱动!”
助理导演上下打量着他。
陈寻:“……”
这算是夸奖吗?
陈寻没在意他的无语,快速说道:
“下一镜,有个背景需要一个看起来有点故事但不抢戏的亚裔面孔,就从巷子口走过去,大概三秒钟。”
“二十美元,现金,干不干?”
二十美元!
陈寻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
这可相当于他演尸体两三天的报酬。
现在只需要三秒钟就可以拿到!
“干!”
陈寻毫不尤豫。
声音都比平时洪亮了几分。
“ok,跟我来,给你找个位置。”
陈寻被带到了巷子口。
助理导演简单地指了个方向:
“从这儿走到那个垃圾桶旁边,自然一点,然后拐出去,明白?”
“明白!”
趁着打光的间隙,陈寻迅速观察了一下环境。
同时心里盘算着刚捡到的属性。
【沉稳】让他站在这个位置丝毫不显得怯场。
他还捡到一个【反应】。
里面包含了对身体控制的一些微妙理解。
或许可以用在走路的姿态上。
“background, action!”
助理导演喊道。
陈寻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子。
他没有象普通人那样直挺挺地走路。
而是下意识地运用了那点【反应】里对内核肌群的控制。
让步伐带着一种轻微的疲惫感。
同时【沉稳】让他眼神平视前方。
既不对焦于主演,也不飘忽不定。
仿佛只是穿过这条熟悉的巷子,去往某个明确的目的地。
三秒钟,一晃而过!
他顺利地走到了垃圾桶旁,身影消失在镜头外。
“cut!good!”
助理导演的声音传来,带着满意:“行了,小子,你的活儿完了,去财务那儿领钱!”
……
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二十美元绿钞,陈寻站在夕阳下的街头。
这不仅仅是二十美元。
这是他做出改变的第一步!
拿着那张皱巴巴的二十美元,陈寻没有直接回家。
他绕道去了趟本地的社区超市,在打折区精挑细选。
一盒临近保质期的鸡胸肉。
几个有些蔫儿了的青椒。
还有一大袋最便宜的意面。
今天这“第一桶金”,他想用来做点什么。
穿过布满涂鸦的街道。
走进一栋外墙斑驳的公寓楼。
这里到处散发着淡淡的大麻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
他得靠手机照明才能不踩到邻居乱放的自行车。
咔哒!
钥匙在锁孔里费力地转动了好几圈才打开。
门后是一个勉强能被称作客厅的局域。
实际上就是走廊的延伸。
堆满了纸箱、旧杂志和两个皱巴巴的行李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回来了?”
一个女声从开放式的小厨房传来。
伴随着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
那是沉曼。
他在南加大的同学。
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室友。
两人合租这间位于韩国城附近的房子。
只有一个真正卧室和一个由储藏室改造成的鸽子笼的老旧公寓。
之所以住在这。
纯粹是因为便宜!
“今天运气不错,演了个有镜头的背景板!”
陈寻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买了点菜,加个餐!”
沉曼从厨房探出头。
她扎着利落的马尾,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素面朝天,却依然能看出清秀的底子。
只是眉眼间那股属于南加大高材生的锐气,已经被现实磨平了不少。
只剩下疲惫。
“可以啊陈寻,终于不是尸体专业户了!”
她笑了笑,接过袋子,熟练地检查着食材:
陈寻没接话。
他注意到灶台旁已经放了两个打包好的纸箱。
客厅里属于沉曼的东西也少了一大半。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这是……”
沉曼翻炒着锅里用边角料火腿和洋葱炒的什锦饭。
动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声音有些闷:
“后天的机票,浦东!不玩了,姐们儿认输。”
陈寻沉默了。
他走到那个所谓的客厅。
一屁股坐在那个弹簧都快戳出来的二手沙发上,发出“吱呀”一声呻吟。
沉曼的履历比他光鲜得多。
南加大导演系毕业。
学生作品拿过奖。
英文流利,人也机灵。
可来了好莱坞才知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和梦想。
她跑过剧组。
递过简历。
给不给钱的活儿都干过。
最后和陈寻一样,沦落到靠日结的群演和剧组临时助理糊口。
一个导演系的高材生。
大部分时间在帮人端咖啡、整理根本没人看的场记单。
“专业实习期就快到期了,挂靠那破公司也黄了。”
沉曼把炒饭盛到两个盘子里,又用陈寻买的鸡胸肉和青椒快速炒了个小炒:
“投了上百份简历,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是回邮件说很欣赏你的才华,但很遗撼……”
“玛德!好莱坞的“遗撼”比我姨妈还准时!”
她把两盘菜端到充当餐桌的旧茶几上,自己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看看我们,南加大,听着牛逼吧?”
“出来了,还不是得跟那些高中没毕业,墨西哥偷渡过来的抢二十美元一天的活儿?”
“还得祈祷工会别来查,不然连这二十块都拿不到!”
陈寻拿起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炒饭。
沉曼的手艺一直很好,能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来自家乡的味道。
但此刻这饭却有点咽不下去。
“我爸妈昨天又打电话了!”
沉曼嚼着饭,眼神有点放空:
“问我到底在坚持什么,说国内现在发展多好,同学里谁谁谁已经独立执导网剧了,谁谁谁进了大厂……”
“我说我在好莱坞追梦,他们问我,你的梦值多少钱一斤,能付得起下个月的房租吗?”
她抬起头看着陈寻,眼圈有点红。
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想了想,答不上来!”
“陈寻,我的梦可能真不值这一个月六百刀的房租!”
陈寻心里堵得慌。
他想说点鼓励的话。
比如“再坚持一下”、“机会马上就来了”。
但看着沉曼那双已经失去光采的眼睛。
这些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不是也一样吗?
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出现的金手指。
他的下场恐怕比沉曼更惨。
至少沉曼还能回国,有学历有退路。
他呢?
回国继续当横漂?
那里卷得更是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