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长丰县,下山村,劳烦前辈将这些银子交给我那犬子-他,他叫赵行正,我死有馀辜,但一切都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赵庆语气决然没有开口求饶什么,他清楚自己身为长平道之人必死,唯有提及儿子赵行正时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舍和愧疚,旋即颤巍巍从腰间解下一个染血钱袋递过。
钱袋并不鼓囊,估摸着里头只有二十两不到。
“好。”
话毕,苏牧接过钱袋后一枪刺出,赤芒闪铄间一枚脑袋“噗”的碎裂开来,赵庆身躯亦轰然倒下。
苏牧也将赵庆身上之物搜了一番,从尸体上搜出一千多两银票,几瓶药丸,以及一门武学秘籍。
“《疾风三箭》——八品箭术?倒是少见。”
苏牧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须弥戒中,赵庆很识相没有请求苏牧将这些从太平道获取的银票带去,不然以苏牧的性子不会应下,只会当场将赵庆斩杀。
当下苏牧往嘴里吞服下几枚壮血丸,手中长枪颤鸣间一道道铭文和三道器纹光彩流转,锋芒毕露倾刻化作一道赤芒。
“!”
火星四溅,没有发出刺耳的声响,赤焰枪尖直接刺透金属大门,过程丝滑,好似刺入的不是厚重的金属大门而是一块老豆腐当中。
“还未完全催动,锋利和杀伤力上比之以往提升了至少三成!”
苏牧手腕一抖,赤芒快速掠过。
“轰!”
金属大门上赤光闪铄,轰然洞开坠地,令的整个地下洞穴都为之一阵轻颤,暗室之中透出一缕淡金色之光。
苏牧一双眸子闪铄很快追寻到了金光来源,暗室外岩壁上火把摇曳的焰火渗入暗室,映照出暗室之人的轮廓。
那是一名通体赤裸,瘦骨鳞到看不出五官面容,双膝盘坐于地的身影,与其说是活人,倒不如说是一具被钢针钉死的干尸。
苏牧眼眸微凝,与这道好似随时都将油尽灯枯一般的身影形成强烈冲突的是,其身上肩脚骨,四肢,腹背,乃至于手腕、掌心全身各处都被刺穿,钉入了一根根三寸钢针。
此刻这些钉入钢针的要害处鲜血流淌,且锁链周遭有着碎石粉,这些痕迹都很新鲜,方才那令整个地牢都为之颤动的动静显然就是这具‘干户”制造出来的。
这些渗血钢针连接着一根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特制铁链,几十条锁链密密麻麻嵌入了暗室岩壁当中。
“是你杀了公孙信?”
“干户’并未开口,腹部一阵颤动,沙哑的声音混着铁链震颤声在石室里响彻。
腹语?
这具干尸不简单!
苏牧眼眸微眯进入化身状态,他注意到老者周身隐隐流转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光彩,尤其是他那眉心部分。
但这道光彩不同于他此前看到过的气运毫光。
“非是气运毫光!”
就算不论这金色光彩,这老者的躯体以及生命力都极其强大,是苏牧见过的武者中最强之人,遭遇这般关押竟还能存活着。
“是又如何?”
“干尸’忽的沉默了几息,旋即口中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狂笑作罢,沙哑的声音不再那般生涩凝滞。
“杀得好,杀得好!”
宏大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之中,震得岩壁抖落碎石,被几十钢钉刺穿封锁经脉、窍穴的‘干尸’体内竟是隐隐传出‘哗哗”有如江河奔涌的动静。
丹劲?!
苏牧眼眸闪动,这股劲力他再熟悉不过,瞬息辨认出了眼前‘干尸’运转的为丹劲,这‘干户’是他在这青云三县遇到的除他之外第一个掌握丹劲之人。
很快苏牧的目光落在了‘干户”头顶的七个戒疤上。
僧人?
苏牧眼眸闪动,前世的记忆浮现眼前,苏牧不信教,但家中老人信佛,小时候爷爷奶奶会带苏牧一起去寺庙烧香拜佛。
耳濡目染下苏牧也知晓一些佛教的事宜,譬如僧人头顶的戒疤有着讲究,头顶的戒疤数量与僧人的修行挂钩。
寺庙当中能有六个戒疤的往往都是些修行多年的老僧人,六个之上往往是一寺方丈或是主持,一些地位尊崇,重要大寺庙的方丈或主持才会达到九个戒疤。
心念急转,苏牧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金刚寺的僧人?”
“阿弥陀佛小施主,老讷禅静有礼了。”干户双臂被铁链锁住无法合十,只是道了一声佛偈,眉心那隐现的金光流转透出几分宝相庄严,与方才的癫狂状若两人。
“小施主与我佛有缘,你所修的武学中亦有我金刚寺佛学的影子。”
“原来是金刚寺的高僧,前辈缘何落得如此处境?”
苏牧道了一声并未否认,他一身武学中的确有金刚寺的武学,心中也是信了五分,此外他并未从眼前禅静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但也并未因此放松警剔。
眼前之人多半是药师口中修佛家法门的修行者,他从未与佛修打过交道,不得不防。
“阿弥陀佛,此事说来话长约莫是十年前,老讷自觉初窥佛法,便离寺院打算前往青州云游,行至沧澜南郡,老讷与那恶贼公孙信在郡城相识,那僚邀我同行,是老讷愚钝不识人面兽心,由此遭了暗算,这才有此劫“不过老讷自认有几分佛法在,那恶贼这些年也不好受便是了。”
说至此处,禅静顿了顿,轻笑一声伸出了手臂。
枯瘦的手臂之上有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就好似被人一刀刀将血肉生生剐下,其中还有伤势还未彻底痊愈,显然是近期所为。
“至于为何那恶贼要将老讷带回沧河县,又留老讷一条性命不过是要用老讷之血肉炼制丹药罢了。”
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语气道出了残酷骇人的真相。
苏牧闻言瞳孔微缩,若真如这禅静所言,这人丹极有可能是用眼前之人的血肉炼制为主材炼制而成。
一时间,苏牧心头的疑惑也得到了解惑。
那公孙信具备如此实力,为何就甘愿蛰伏在这沧河县的无名小镇之外,按照常理而言,就算不直接占山为王成为蒙特内哥罗军那般的存在,至少不该如此低调。
总之苏牧在相遇燕晓兰之前完全对这太平道一无所知,这很不应该。
“如此一来一切就合理了—公孙信暗算了禅静,但也被禅静所伤,只怕伤的不轻,以至于公孙信这些年一直在养伤,不得不低调行事。”
“据传金刚寺有着青州的传承渊源或许其中也有忌惮金刚寺的缘由在。”
通过禅静的三言两语,苏牧瞬间从中想明百了不少事,以及苏牧心中更多了几分钦佩以及警剔。
华夏数千年,十大酷刑中便有凌迟。
而眼前之人落入公孙信之手近乎十年,期间何止千刀万剐,而且更是得知要拿自己血肉去炼药,这更是杀人诛心,遭受这般残酷的非人折磨和酷刑。
眼前这禅静不仅还活着,甚至没有因此疯癫,不论实力,就这份心志之坚定便是极其孩人。
“前辈若脱困,日后打算如何?”
“小施主能诛杀公孙信,武艺过人,老讷当不得什么前辈,小施主若不嫌弃可称老讷一声禅静即可,禅静若脱困,誓要铲除魔道,与太平道———自是不死不休!”
苏牧将眼前之人的一切反应看在眼中,心中对眼前之人有了大致的判断,今夜之后他与太平道是敌非友。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禅静脱困后会去寻太平道的麻烦,苏牧乐得如此。
以及苏牧隐隐觉得禅静日后必是一号人物,若就此死在此处未免可惜,何况苏牧能杀得了公孙信,就不会惧怕禅静什么。
心念急转,苏牧不再尤豫什么,手中赤焰枪挥出将禅静身上的锁链斩断。
“阿弥陀佛,老讷多谢小施主出手相救。”
禅静道了一声佛偈,旋即就当着苏牧面前颤巍巍伸手落在了肩脚骨的钢钉上,下一息猛然一抽,鲜血进溅,带有倒钩的钢钉撕裂血肉,一时血肉横飞。
然而禅静却是一声不,端的是个狠人,只见那抽出钢钉处的血窟窿有淡金色光芒流转,倾刻间伤口处止血,旋即血肉蠕动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愈合。
“眶当!”
第一根钢钉坠地,禅静体内被封禁的劲力松动了,之后一根接一根。
“药师曾言佛武初期不分家,佛修也修肉身果然不假,只是那道金色之力究竟是佛修的法门还是小金刚秘境的玄妙?”
苏牧暗道一声心中生出疑惑,不过他并未直接发问,而是开始收刮暗室之物。
暗室中有着三口带锁的铁箱,苏牧直接一枪将锁劈开,第一口铁箱打开后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入目的是一个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人丹—竟有这般多?”
这股气味苏牧一嗅便知,心头暗道一声后扫上一眼,这一口箱子里只怕有近乎两百枚人丹。
苏牧本想直接将人丹毁去,但最后还是将之全部先收入须弥戒中,同时苏牧也在以馀光打量一旁禅静的一举一动,禅静似乎对此置若罔闻。
之后苏牧打开第二口铁箱,同样一股腥臭味直往鼻腔里钻,不过苏牧敏锐分辨出不是人血的腥味,而是妖血。
“不是妖血。”
铁箱中有着两个玉罐,其中有着血色琥珀一般的不明固液混合物,从其中透出的气息来看只怕品级不低于七品。
“那是妖兽血髓公孙信曾在老讷面前不止一次提及,那人丹乃是用老讷的血肉和妖兽的血髓炼制成丹胚—”
苏牧闻言没有太过惊讶,他心头其实对此已有预料。
“小施主是个妙人。”
“禅静谬赞,林某还是第一次得到如此评价。”
听得苏牧果真直呼自己禅静,禅静哈哈大笑了几声,苏牧则不以为意直接将两罐血髓收走,很快苏牧文将第三口铁箱打开。
扫视一眼苏牧颇有些失望,这第三口铁箱里装有的非是他期待中的武学秘籍或道门秘籍。
而是只是一些黄白之物。
“约莫有个万两左右,先收下吧。”
苏牧颇有些失望将之尽数收入须弥戒中,这时禅静已抽出十馀支钢钉,苏牧手中赤焰枪一收直接席地而坐。
“林某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
“小施主但说无妨。”
“林某曾闻佛武初期不分家,不知禅静你可修成小金刚秘境?”
闻言禅静并不觉意外,似早有预料苏牧会如此发问,他很快摇头但语气却有几分傲气,“若不遭此劫兴许有几分可能,如今只算是初窥罢了。”
“为何,我听闻修成淬体十二境便可入小金刚秘境。”
“先秦时期确实如此,如今却是不成了,哪怕修成淬体十二境还需秘法方可迈入秘境,小施主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此事涉及我金刚一脉传承不可轻言。”
说至此处,禅静忽的张大嘴巴,然后从肚中吐出一枚小巧莲花印章。
“小施主可持此法印前去金刚寺道出今日之事,有此缘法,或许可得。”
“好。”
所谓法不轻传,历来如此。
禅静已指出一条道路,苏牧闻言不再追问,手掌还未触及法印之际,自有一股劲力勃发,倾刻将法印之上污浊震散,落入掌心时已然重现几分晶莹。
“小施主果真不凡!”
见到如此,禅静眼眸发亮,忍不住赞了一声旋即拔出了又两根钢钉,而苏牧收下法印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第二问,天下法门,佛武儒道蛊可否同修?”
“武夫乃独夫,不借外力,独修己身,若要求精深不可同修,其馀诸法则皆可。”
得到与药师相同的答案,苏牧若有所思,但并未将之视为真理,他有着独一无二的悟性面板,悟性可以无限提升,有朝一日必将超越这个世界一切强者,一切先贤。
这个世界之人无法做到的事,他苏牧未尝不可。
“第三问,不知丹劲之上第五次炼劲为何?”
“我曾在古籍上得知此境为:罡劲。”
罡劲?
苏牧眼眸骤亮,当即再问,“何为罡劲?”
“劲力抱守如丹,化液为固此为丹劲,但哪怕丹劲仍难以实现劲力外放,而罡劲便为丹劲进一步凝实,质变后达成劲力外放玄妙之境—不过此境界典籍上也只是一笔带过,至于如何更进一步,老讷目前也只是一知半解。”
丹劲进一步凝实,质变后劲力外放!
苏牧眼眸闪铄着精光,他前不久就曾尝试冲击第五次炼劲,但苦于寻不到方向,如今得禅静解答。
便如拨云见日,得见青天!
换做其他人或许得知这么些信息不过是徒劳,但对于如今达到龙凤之姿恐怖悟性,又有推演禀赋的苏牧而言,只需有人指引这么一个方向,一点小点拨足矣!
不说其他,光是得到第五次炼劲之方向,此番便是不虚此行,收获无比巨大了,更不必说还得了那枚莲花法印,以及公孙信之物。
当下苏牧又向禅静请教了几个问题,禅静一一作答,待得禅静将身上最后一根钢钉抽出之际,苏牧眼眸闪铄,忽的在禅静身上捕捉到了一道比起那卖诗乞弓、清荷两人更为明朗的气运毫光。
“有点意思,看来气运也会与人之境遇相关此前是必死之局,气运不显,如今囚鸟脱笼后气运方归来么?”
苏牧若有所思,更认为禅静不凡,有禅静在日后太平道只怕要不太平了。
当下苏牧手中灵光一闪递过一身衣物和一瓶壮血丸。
“多谢小施主相赠。”
禅静双手合十,也不客气接过后就当场吞下一整瓶壮血丸,然后又换上一身衣物,两人旋即离开了暗室。
地牢之外,燕晓兰等侯已久,待看到苏牧身边那宛若‘干尸’一般的光头汉子,不禁吓了一跳。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老讷就此拜别,有缘自会相见!”
离开地下暗牢,脱困的禅静并未久留,很快告辞离开,燕晓兰将从满地尸体上收刮的银票等物递来。
苏牧摆摆手没有接,他如今不缺这些黄白之物,寻常的武学秘籍他也看不上。
“这些东西我用不上,此地不宜久留。”
临近分别之前,苏牧放了一把火,熊熊火海当前苏牧最后对燕晓兰道了一句。
“我姓厉你应该知晓我的名号,今夜一切事你对外都可说是我杀的,后会有期。”
此话一出,燕晓兰鼻子有些发酸,眼角也有些湿润。
苏牧并非临时决定,而是早就打算如此做,一来他虽是受燕晓兰之托出手,但人的确都是他杀的,若再来一次苏牧仍会出手,太平妖道所作所为本就该死,死上数遍都不足惜。
再者,厉飞雨不过是一个假身份,苏牧也债多不愁了,此番灭了公孙信也算是得罪了沧河县斩妖司主赵平远,同时他也早就与蒙特内哥罗军不死不休,再多上一个太平道又如何?
“林前辈,不,厉前辈——多谢!”
燕晓兰抱拳朝着苏牧离开的方向深深一躬,放声道谢。
“林前辈他姓厉三县之地能有这等深不可测实力的,唯有那位银令捉刀人,‘拳棍双绝厉飞雨’了,只是厉前辈似乎用的是枪?”
燕晓兰回过神来,忽意识到这不是重点。
“厉前辈比起传闻中更强大,对敌手段也更狠辣——爹爹曾言行侠仗义为侠土,厉前辈是个好人,更是个真正的侠士!”
燕晓兰对苏牧心中充满了钦佩和尊敬。
苏牧不清楚燕晓兰所想,他转身快步离开了庄园,不仅是庄园不宜久留,更是因为眉心之中的气运之力再难压制。
“如此正好,就借这股气运全力推演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