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场上陡然静了下来,黑石林只剩下冬日寒风鸣咽。
短暂的平静很快被吞咽口水声与倒吸冷气的声音打破,场上顿时如锅炉中的沸水一般躁动不安。
“那人究竟是谁?”
几名清水镇捕头此刻神情大变,为首的丘捕头更是暗道不妙,懊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是冷落了这么一名强者。
那青衣老者可是清风帮的长老,清风帮可不是清水镇的帮派,乃是青云县五大势力之一,在三县之地都是排的上号的。
能在其中胜任长老之位的可不是寻常七品,至少也是二次易筋的七品武者,这等人物脚,青云城外数镇之地也需颤三颤。
但就是这么一名清风帮长老席卷杀意的一剑,竟是被轮椅上的一名年轻人两指断去,甚至佩剑被人折断后还要主动开口向对方道不杀之恩。
一时间,无论是丘捕头、苍鹰帮之人都徨恐不安起来,此刻甚至就连铁拳武馆的那名少女和诸多武馆弟子也都是面色发白,若寒蝉。
实力达到一定境地后,哪怕苏牧从未表现过恶意,但实力本身就足以令人敬畏。
苏牧重新合上眼,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喜悦和期待。
他那看似简单的伸手实则是这近两月推演鹤戏的运用,方才他自然也催动了玉骨,但催动的劲力还不及巅峰时的二十分之一。
仅是这等劲力加持,鹤戏便能轻易折断一名二次易筋武者的剑。
“或许是我低估五禽戏化凡为妖后的潜力了,其强大甚至在熔火金身之上—此番若是能彻底痊愈,反倒是因祸得福!”
苏牧闭上的眸子微微闪动,眼前这青衣老者也算是‘老朋友”了,苏牧有着过目不忘之能,这林震赫然便是当初鸿门宴中的一员。
那晚这林震手中之剑还曾刺破苏牧金刚身的金钟护体,提前将苏牧逼入怒目金刚,给苏牧制造了一点小麻烦。
但眼下筋脉寸断的苏牧却能轻易折断林震之剑。
非是林震变弱了,而是林震变强的速度远远不及苏牧变强的速度,哪怕眼下苏牧筋脉寸断,若真要死战起来,实力也远胜鸿门宴时的苏牧。
方才苏牧出手一番,其实也算是为了清荷,不过这一切倒也不全在苏牧算计之中,但眼下林震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自己报出顾风之名,又出手折断林震之剑后。
此间事了,自己离开清水镇后就不必再担忧清荷,想必无人再敢招惹清荷。
以及苏牧也借林震检验了一番眼下自己还保存的实力,至少寻常七品武者对他构不成威胁。
“继续吧。”
苏牧淡淡吐出一句,场上众人纷纷浑身一颤。
“我,我认输!”
苍影哪里还敢继续比武,何况他本就不敌李烈石,他们此前已然得罪过苏牧,万不敢继续开罪了。
“最后一场,铁拳武馆李馆主胜!”
话音刚落,丘捕头当即宣布开口。
随着苍影认输,铁拳武馆五局三胜赢得了此番比武,此后无论是清风帮林震、清水镇官府、还是铁拳武馆和苍鹰帮的邀约,苏牧都直接拒绝了。
“清荷,回去了。”
“是,先生。”
清荷推动轮椅往清水镇方向而去,场上众人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离去,面上满是敬畏。
林震等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后狠狠瞪了一眼苍鹰帮主,苍影看到林震那凶恶的目光浑身剧颤,心中清楚苍鹰帮只怕要完了。
“哼!”
林震眼下顾不得什么苍鹰帮,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青云城将今日之事禀告帮主,当下他一拂袖而去。
铁拳武馆李烈石看到老对手苍影那落寞的神情,心中生出复杂思绪,他忽觉今日两帮比武好似一场闹剧。
所谓的铁拳武馆和苍鹰帮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不过是蚁。
但很快李烈石深吸一口气,复杂之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庆幸和欣喜,林先生那等强者之事岂是他们能操心的。
“好在我那日在林先生的宅院躬敬以待,不然今日我铁拳武馆的下场必然比苍鹰帮更惨!”
一日之内,苍鹰帮在比武中落败的消息传遍清水镇。
清水镇民众暗暗松了一口气,铁拳武馆行事相较苍鹰帮还是颇为良善的,百姓们自然更希望做大的是铁拳武馆而非苍鹰帮。
但传出消息时几方都很默契,没有提及苏牧,几方无人敢打扰苏牧清静。
第二日清晨,苏牧孤身来到铁拳武馆外。
“什么,你是说林先生来了?”
昨夜庆功宴上李烈石喝了不少酒,但一听有人禀报‘林先生”三字,顿时就清醒了,连忙穿衣往外走去。
“林先生!”
李烈石躬敬躬身行礼。
“你我约定林某已完成,林某要离开一段时日,劳烦李馆主帮我照顾清荷一二。’
“先生客气了,当不得劳烦,只要我李烈石还活着,清荷小先生就不会有事。”
李烈石当场应下。
“那便好。”
苏牧轻颌首推动轮椅离开了铁拳武馆,直到苏牧离去许久,李烈石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实在是苏牧给他的压迫太大了。
细雪中苏牧离开了清水镇,出了镇子后,苏牧确认四下无人便是从轮椅上站起身来,手中灵光一闪轮椅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苏牧面上的五官很快在血肉蠕动间悄然变换,很快便是换了面容和身形。
在官道慢悠悠走了一会儿,很快有商队车马碾过雪地,一面青底黑字的‘白河’旗从风雪中显现。
“白河商会?看来此番运气不错。”
苏牧暗道一声,年末将至,白玉帮今年的最后一场拍卖会即将开始,苏牧原本的打算是在路上乘车先前往青云,之后再雇车前往白河镇,眼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贵商会可是前去白河镇?可否送在下一程。”
驾车的是一名腰挎长刀的魁悟汉子,汉子打量了几眼路边的苏牧,见是一个年轻人,身上也无气血波动,不过一个普通百姓而已。
当下魁悟汉子一扯缰绳,手中长鞭一甩,鞭梢寒霜抖落将马车停下,“既是同行,那便上来吧,捎你一程罢。”
“多谢。”
苏牧拱手行礼,那魁悟汉子往旁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苏牧上车,苏牧颤巍巍上车的一幕落入汉子眼中,汉子心中最后一丝防备也散去了。
风雪中车马行驶不快,夜里又因风雪愈大,商队只得停车原地休整。
“晚饭烧好了,我家小姐让我来喊你,我带你去吧。”
夜幕下一名丫鬟走来唤了一声。
“多谢。”
苏牧颤巍巍起身跟在丫鬟身后,丫鬟馀光注意到身后苏牧走起路来都一阵跟跎,眸子里闪过几分同情。
火堆处,人群中央,驾车的魁悟汉子护卫着一名身穿锦衣,十五六年岁的温婉少女,见苏牧到来,少女轻笑点头。
苏牧也轻颌首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是坐在一处角落,很快有人送来了热汤和一个烤饼。
吃过晚饭,长夜无话。
翌日正午时分,车队抵达白河镇,苏牧落车与商队分别。
“劳烦贵商会这两日相送。”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苏牧拱手行礼,驾车的魁悟汉子摆摆手,旋即一扯缰绳驾车往城门方向驶去。
“白河商会么。”
苏牧将此商会记下,日后若有帮得上的苏牧自然不会吝啬什么,入城后苏牧来到坊市买了一张白鹰面具,打算就此往白玉商会而行时。
“铛!”
远处传来一声打铁声,小医师被袁青带回霍家,药师埋骨青竹后,青云城苏牧还牵挂的便只剩下锻兵坊的武叔、三位大师傅等人。
时间飞逝,他离开锻兵坊已然有两月馀,也不知武叔和三位大师傅是否会担忧自己。
只是眼下苏牧实在不宜留在青云城中,更不宜继续在锻兵坊露面。
不自觉间苏牧来到了一处铁铺外,回过神来苏牧记起了自已数年之前曾来过这间铁铺,而且还曾在这买过一柄白铁禅杖,那柄与黑虫老人一战的禅杖。
“客官,可要买点什么?”
瞧见苏牧在铺外驻足,一名皮肤黑,十八九岁作妇人打扮的女子上前笑着询问一句,身后锻造台上一名赤裸上身,同样十八九岁的汉子正用力抢着锻造锤。
“是那小子。”
苏牧记起当初自己曾指出那禅杖锻造时的不足之处,铁铺内曾有一被唤作二狗的少年很是不忿。
从两人亲密的举止来看,曾经的小子如今是娶妻了。
“我要买刀剑。”
“客官稍等。”
听闻有客人要买长刀,妇人转过身往铁铺内走去,走到打铁的汉子耳边大声喊了几句,那汉子偏过头啊了几声后才听清,旋即放下锻造锤从铺内抱出几柄刀剑来。
“最好的刀剑各来一柄。”
“好。”汉子没了往日的青涩和活力,多了三分沉稳,“客官你看,这是本店最好的刀剑,都是用六十锻精铁打制的。
苏牧抽出其中一柄长刀,寒光隐现。
“此刀还算不错,质地均匀,只是淬火时炉火温度高了些,此外白河镇一带产出的铁矿刚性有所欠缺,下次炼制刀剑可以掺些他山铁石。”
这一次汉子听完不似数年前流露出不忿,浑身为之一颤,眼眸发亮,但一旁的妇人一听却是面露不悦。
这人看着也就和自家丈夫一般大,自家丈夫可是从小开始打铁,是去年接手了铁铺,丈夫的师傅还在世时,都曾夸自家丈夫的技艺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师傅只能锻造出三十锻刀兵,而如今自家丈夫可是能锻造出六十锻,妇人一直以自家丈夫为傲。
“这刀剑我都要了,一共多少两?”
“一百两一柄。”
妇人语气冷淡开口,伸手又将苏牧手中刀剑收回,六十锻的刀剑平日卖三十多两一柄,只是眼下妇人不喜苏牧,便是将价格抬高了三倍。
苏牧闻言伸手去取银票时,那汉子回过神来连忙训斥了妇人一句。
“翠莲,什么一百两,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汉子连忙将刀剑从妇人手中取走,然后双手捧着朝苏牧一躬身,“多谢先生指点,刀剑就赠予先生了。”
“什么?送给他了,二狗你是脑子坏了吗?”
“翠莲!”
“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苏牧摇摇头没有收。
“三十—-不,三两一柄,一共六两,这刀剑只值六两。”
“好。”
苏牧取出六两付过,接过刀剑离去时汉子想要相送,苏牧摇摇头,汉子这才止步。
直至苏牧身影消失在街巷,汉子才满心欣喜走回铺内,妇人终是忍不住发问。
“二狗,你这是怎么了?”
“翠莲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曾有一名高人在我们铺子买走了一柄禅杖?”
妇人一惊,“你是说那人就是那位高人?”
二狗摇头。
“不是那位高人,但也同样是位高人,我天赋不及师傅,是那高人一句点拨才让愚钝的我技艺增长,眼下堪堪超过师傅,今日再得一句点拨,我的锻造技艺多半能更进一步了。”
“什么?那人的话竟这么有用!”
妇人面露震惊,但二狗不再回答她,只是不断重复着方才苏牧之言,一头扎入了锻造台。
白玉商会,飞檐斗拱。
头戴白鹰面具的苏牧取出一枚小巧的云纹白玉令,迎上前来的侍女面色微变,当即躬敬开口。
“贵客,请移步一叙,我去请管事来。”
古色古香的书房中,很快一名年约四十出头,身形精瘦,但身上透着几分威严的汉子到来。
“在下白秋山,这些年我白玉帮送出的白玉令并不多,不知贵客手中这一枚白玉令从何来?”
白秋山,姓白,显然不是寻常白玉商会管事,苏牧听闻白玉商会掌舵家族便是白姓。
“白玉令可视为白玉帮一份人情,不知此事可当真?”
“自然当真,是在下冒昧了,不知贵客想要我白玉商会做些什么?”
“我需要一批妖禽之血,最好是火属性的,品质越高越好。”
白秋山闻言起身走出书房,约莫两刻钟后才回到书房。
“贵客久等,方才白某查过商会库房,火属性妖禽之血暂无存货。”白秋山先是拱手致歉,旋即压低声音。
“不过,白某倒有一条线索,或可解贵客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