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应声带着苏牧踏入同福客栈。
本应食客聚集,谈天论地的一楼大厅空荡荡的,唯有楼梯处有着几名清风帮弟子把守,透出一抹压抑、肃杀。
“厉大侠,请。”
苏牧今晚既来赴宴,就不会临阵迟疑什么,对方为他摆下今晚的鸿门宴,而他想要从清风帮这头庞然大物口中夺取易筋药方,虎口夺食岂能不冒点险!
把守楼梯的清风帮弟子退开,擦肩而过时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戏谑。
一切都被苏牧看在眼中,他面色不改,平静登楼,两人一路来到酒楼顶层,可谓登高临绝顶,
一览众山小。
酒楼五层可以将青云城一览眼中,此刻青云城万家灯火,南北通衢的青云街上,车马粼粼如游龙,灯火通明,过往不少登楼的文人墨客便是有感而发,在酒楼留下不少诗词。
柳青走在前头,将苏牧带到一处大厅当中,大厅古色古香,厅内四壁悬挂诗画,门口两旁金丝楠木案几上的瑞兽香炉吐着青烟,好似云雾缭绕。
在这朦胧云雾之中,有五人等侯多时。
“厉大侠,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来人,看座!”
青烟之中透出一道热客的声音,宛若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苏牧循声望去,方才开口之人是那五人中为首的一人,这人面如玉冠,眉宇好似刀裁,一袭白衣透着英气,气度不凡。
“此人多半便是上官锋。”
苏牧眼眸微凝,眼前之人眉目流转间,他瞧出了几分周青的影子,也皆是白面。
除此之外,在这上官锋之外,大厅内还有三男一女,相貌身材、气质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眸蕴精光,身上都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
此四人无一例外皆是易筋武者,章平给他资料上提及的上官锋的骨干亲信几人都到齐了,也如苏牧所预料的一般,今日这宴席只是上官锋为他专门举办的。
大厅之内并未出现清风帮的长老或是其他好手,来的皆是上官锋信得过的手下。
苏牧打量大厅众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苏牧,他们看来的眼神各不相同,有戏谑的,有平静的,也有凝重的。
“厉某来迟,让诸位久等了。”
苏牧目光扫过清风帮弟子拉开的檀木椅,神色自若地穿过袅青烟,径直在上官锋对面落座。
“久闻拳棍双绝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给厉大侠上酒!”
当即有清风帮弟子上前为苏牧倒酒,酒水满杯溢出仍未停,琥珀色的酒液溢出杯沿,在紫檀案几上汇成一道细流,滴落尽数滴落在苏牧衣物上。
“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退下!”顾风身侧年约四十,颧骨高耸,削瘦细眉的中年男子假意呵斥一声,右手隐于桌下,按在了刀柄之上。
清风帮弟子慌忙退下,浑然不觉那滴落桌面的酒水还未触及苏牧衣物,便是被一层无形之力悉数弹落。
两人一唱一和,明面上看似在呵斥那清风帮弟子,实际是在给苏牧一个下马威。
苏牧心知肚明,当下直接开门见山,“上官副帮主,我来赴约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晓,不知上官帮主可有准备好易筋药方?”
“此事柳青已向我禀告,我清风帮自然是有这易筋药方,但药方珍贵想必厉大侠你也清楚”上官锋不急不慢饮下一杯酒。
“既然厉大侠诚心发问了,那我也便开诚布公,只是这价格有点贵———”
苏牧静静听着,没有动桌上酒杯,而是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放在桌上,等待着这位上官副帮主的报价。
没能从苏牧面上看到任何惧意,上官锋眸子里闪过一抹冷色,“黄金十万两,今日你拿出十万两黄金,药方就任你取走。”
十万两黄金!
那便是白银百万两,上官锋显然是打算要直接撕破脸了,鸿门宴之心路人皆知。
“还拳棍双绝厉飞雨,竟还真敢孤身一人前来赴宴,斩妖司银令捉刀人竟是愚蠢如斯!”
“就是,还以为今日这家伙不敢来了,如此虽是鼠辈,但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随着上官副帮主口中十万两黄金一出,大厅之内众多清风帮高手,乃至于清风帮弟子都是面露嘴笑,戏谑不已。
双柏镇周青临死之言并非虚言,这位清风副帮主上官锋的确是他的兄长,而周青原名其实为上官青。
那日双柏镇的消息传回,青云民众纷纷拍手称快,不仅有侠士出手除去了为恶的鬼手书生,更有李县尉斩首蒙特内哥罗乱军三百级,其中鬼手书生最后也被定性为蒙特内哥罗乱军同党。
但却有一人听闻消息后怒火中烧,发誓要将那出手的侠士杀之而后快,那人便是上官锋,他不在乎弟弟周青是否勾结乱军,也不在乎弟弟杀了多少人。
在上官锋眼中弟弟所杀的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蚁,死去再多蚁又如何?
他只知道自己的弟弟死了,被人杀死了,那人杀了他上官锋的弟弟就必须偿命。
于是上官锋动用了清风帮的权势追查到了有捉刀人接取了弟弟周青的悬赏,一番追查下来最终锁定了厉飞雨。
上官锋早在去年就派出柳青去买通斩妖司的一名差役,并时刻盯着斩妖司的动向,终于在前日发现了厉飞雨的踪迹然而擅长隐匿之术的柳青反倒是被厉飞雨发现了行踪,好在这柳青机灵,当即声称他上官锋平日喜好结交各路英雄豪杰,并以易筋药方相诱,终于引来了这位杀他兄弟之人。
今夜上官锋专为苏牧一人布下鸿门宴,暗中召集了自己在清风帮内的多名亲信骨干,七品易筋的好手都有四人,算上他与柳青便是足有六名七品易筋武者在。
如此围杀阵容不可谓不豪华,以六对一,一起出手围杀之下哪怕这厉飞雨再强,今夜也插翅难逃!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单纯是上官锋这人精于算计,这也是他能平步青云成为清风帮副帮主的缘故之一。
在他眼中苏牧已是瓮中之鳖,砧板上的鱼肉,随时都可以动手。
而杀弟之仇文岂能如此轻易让厉飞雨死去?
加之这‘厉飞雨”近段时间声名鹊起,据说还与金刚寺有着不小的渊源在,实力不可小,上官锋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厉飞雨。
为避免厉飞雨临死反扑折损骨干,上官锋打算先激怒厉飞雨,然后趁此人暴怒露出破绽之际,
一举将之拿下。
至于杀了捉刀人的后果?
这同福酒楼是他清风帮的产业,相距官府所在的青云街隔着好几条街巷,今夜这里又都是他上官锋的人,毁户灭迹易如反掌。
就算事后斩妖司追查起来,事后他也可以随便编造一个借口,警如这位拳棍双绝厉大侠酒后失足坠楼,那还不是任由他们随便编造。
布下鸿门宴一方的上官锋众人此刻都静静看戏,等待着苏牧的暴怒反应。
殊不知从一开始苏牧早就识破了这是一场鸿门宴,众人没能在苏牧面上看到预料之中的暴怒,
他那冷峻的面上自始至终都平静淡然。
甚至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喜悦和笑意。
上官锋看到这一抹笑意心中忽一颤,精于算计的他心念急转但怎么也想不出今日之局有何破绽,毕竟如今厉飞雨就在局中。
上官锋指节骤然捏紧酒杯,眼底伪装的温和如潮水褪去:“厉大侠单刀赴会,气魄过人,有几分英雄气慨,可惜”
酒液在杯中晃出血色残光,“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本帮主最后敬你一杯酒,请!”
“澎!”
苏牧凛然不惧,随手将放在桌上的酒葫芦揭开,正要灌下一口之际,方才为他倒酒的一名清风帮弟子猛然冷喝出声。
“我们帮主敬你是好汉,厉飞雨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
苏牧指尖在那酒葫芦口轻轻一抹,一滴酒水萦绕成圆润水珠,屈指一弹。
“咻!”
圆润的水珠倾刻激射而出,众人眼中这微不足道的一枚水珠在苏牧屈指一弹下好似化作一根箭矢,长空猛地响彻一阵雷霆爆鸣。
“噗吡!”
那开口呵斥的清风帮弟子至死都未能意识到死亡降临,一枚圆润的水珠不偏不倚落在了其眉心处,自其中陡然爆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杀伤力。
这名二次锻骨的清风帮弟子的头颅骨骼,在这看似毫无威胁的水珠下脆弱的好似纸糊,倾刻化作一枚西瓜炸裂开来,将一旁的清风帮弟子浇作血人。
血肉混杂着脑浆在大厅爆裂开来,户体瘫软轰然倒地,就在那尸体身后的墙壁之上一朵妖异的血色莲花绽放开来。
那爆裂开来的血水与那缕缕青烟化作了血色之雾,一时浓厚的血腥味充斥大厅。
丹劲灌注之下飞雪亦可杀人,此刻这蕴含丹劲的水珠同样可以杀人,众人眼中这微不足道的水珠就在这众目之下将一名锻骨境的清风帮弟子轰杀至死。
前一息看似已成粘板鱼肉的厉飞雨,下一息竟是暴起杀人,而且是以一滴酒水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人轰杀。
一时间大厅内死一般寂静下来,那笑声消失,惊与震撼在众人面上浮现,在场包括上官锋在内的所有人都瞳孔猛地收缩。
作为七品易筋武者的上官锋几人也可以做到以水珠杀人,在筋力与劲力的加持下,他们竭尽全力或可将不习武的寻常人轰杀。
但眼前这厉飞雨以水珠轰杀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一名二次锻骨的武者,甚至于厉飞雨杀人这一击何其轻描淡写,显然是并未动用全力。
而且又精妙地控制水珠破开头颅后才将之引爆,此两点他们当中无人能做到,远不能及。
眼前厉飞雨这份劲力的凝练雄浑以及运用之精妙,实在孩人听闻,超出了在场众人对劲力的认知。
“这,怎么可能?!”
片刻的沉寂倾刻被一声惊呼打破,而此刻苏牧手指上又沾了一枚水珠。
雾时,方才那死去之人一旁,先前故意为苏牧将酒水溢出的清风帮弟子顿觉浑身如坠冰窖,他感受到一道平静目光落照自己身上之际,浑身如触电一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才笑讥讽之言,除了死去之人,便属他最为显眼。
“不,副帮主救我!”
这名清风帮弟子惊恐万分朝着上官锋发出呼救声,他清楚这厉飞雨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若副帮主不出手,他会死的!
上官锋身旁那面容刻薄,身形削瘦的疾风刀郑山猛然起身,右手落在一旁清风帮弟子腰挎长刀的刀柄。
“!”
火星四溅间,刀身摩擦着刀鞘猛然抽出,寒光乍现,他抽刀挥斩落在那清风帮弟子身前,要以刀身挡下苏牧这一击,从他手中救下这名清风帮弟子。
苏牧却是不急不缓,待得这郑山抽刀后才屈指一弹,那水珠猛然爆发出雷霆爆裂声,竟是后发先至。
“铛!”
水珠与刀身相触的一瞬,郑山原本冷笑的面容为之一僵,继而面色大变,他抽出的那柄精铁长刀直接应声洞穿。
苏牧指尖弹出的水滴激射之势不减,再次落在了那名清风帮弟子眉心,雾时皮开肉绽,筋骨摧折。
眉心瞬息间被撕裂开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窟窿,随着这人身形一颤,双目圆瞪,嘴巴张合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算副帮主令人出手相救,他仍是难逃一死。
噗吡!
又一枚大好头颅好似烂西瓜一般炸裂开,又一具尸体轰然倒下。
两枚水珠,纵使在七品易筋的疾风刀郑山出手相救的情况下,依旧连杀两人。
可为清水镇第一人,境界与昔日黑虎帮帮主赵玄相同的两名锻骨境的清风帮弟子在苏牧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便被轰杀。
就连发出一声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大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喉骨滚动,忍不住暗咽一口睡沫。
接连杀死两人后苏牧面色平静,无事人一般仰头灌下一口酒,就好似方才杀人者并非是他而另有其人。
“上官副帮主,方才似乎有两条狂吠的野犬,扰了你我酒兴,厉某帮你解决了,不必言谢。”
苏牧吞咽一口药酒,平静盯着上官锋淡淡开口。
“上官副帮主是个爽快人,那厉某也开门见山了,厉某今晚赴宴也非诚心要与尔等做交易“今晚厉某不想付钱,但这易筋药方厉某也想要,我奉劝你们将药方交出,若能令厉某满意,
厉某还能给你们留一条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