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
无尽的,深不见底的绝望,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而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
唯有萧明初,依旧,静静地,站着。
他缓缓地,擦去了嘴角的金色血液。
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那片,正在彻底崩塌的,暗红色的天空。
他的脸上,没有绝望,没有恐惧。
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平静。
和那平静之下,一缕,正在熊熊燃烧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收割者?”
他低声,喃喃自语。
“新型号?”
“等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要将这天地都捅个窟窿的,疯狂与桀骜。
“等我找到我的兄弟。”
“然后……”
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洗干净脖子,等我来宰!”
“屠宰场”维度彻底崩塌,化作无尽的虚空乱流。
萧明初、秦瑶、慕容婉儿带着陷入疯魔的林风,以及……一捧由李岩的石象之躯所化的尘埃,返回了金陵。
没有凯旋的欢呼,没有胜利的喜悦。
当那艘伤痕累累的穿梭舰降落在金陵最高指挥中心顶层停机坪时,迎接他们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前来迎接的高层,所有待命的医疗人员,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顶尖黑客,如今却双目赤红,死死地抱着一个骨灰盒,嘴里不断重复着意义不明的嘶吼。
看着那个永远冲在最前面的铁血硬汉,如今,只剩下了一捧冰冷的灰。
秦瑶和慕容婉儿动用了人类目前所能掌握的一切资源,包括那些从深黯之母信徒身上缴获的、蕴含着生命法则的奇物,试图重塑李岩的生命形态。
奇迹,在耗费了海量资源后,发生了。
在生命科学研究院的最深处,一个被无数符文包裹的维生舱内,那捧尘埃在秦瑶的“太极”本源与慕容婉儿“不朽”之力的双重作用下,开始重组。
细胞、组织、器官……
一个全新的身体,在生命原液中,缓缓凝聚成形。
三天后。
医疗中心的最终诊断报告,送到了萧明初的手中。
“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正常……”
“……但,其体内的超凡基因串行,已彻底崩溃,无法修复。”
“结论:李岩生命无忧,但其超凡能力已永久性消失,回归为普通人类。”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明初拿着那份报告,久久无言。
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作为战士的资格。
对于李岩那样的男人而言,这,或许比死亡更加残酷。
傍晚时分,李岩醒了。
他没有吵,没有闹,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情绪。
当他从病床上坐起,感受到体内那空空如也、再无半点力量涌动的感觉时,他只是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守在床边、双眼布满血丝、满脸自责的林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哭丧着脸干嘛?老子又没死。”
“老李……我对不起你……”林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傻逼。”李岩抬起手,想跟以前一样,给林风的后脑勺来一巴掌,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是那么的无力。
他顿了顿,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林风的肩膀。
“你那一枪,开得很好。”
“开天了,不是吗?”
“我们赢了,这就够了。”
他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反过来安慰每一个来看他的人,说自己早就想过退休生活了,现在这样正好。
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笑容里的那份苦涩与落寞。
深夜。
萧明初处理完所有战后事宜,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基地的重力训练室。
通过单向的观察窗,他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李岩一个人,穿着病号服,站在那个他曾经能轻易举起数吨重量的杠杆推举器前。
此刻,上面的配重,只有五十公斤。
一个普通健身爱好者都能驾驭的重量。
李岩深吸一口气,躺了下去,双手握住杠铃。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憋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杠铃,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一次。
还是不行。
他那具经过重塑的身体,就是一个最纯粹的、未经任何强化的凡人之躯。
李岩没有放弃。
一次,又一次。
他用凡人的血肉,去挑战那个他曾经视若无物的重量。
直到最后,他全身脱力,从推举器上滑了下来,瘫倒在地。
训练室里,一片寂静。
突然,李岩抬起拳头,无声地,一拳一拳,狠狠地捶打着冰冷的金属地面。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愤怒的咆哮。
只有一下下沉闷的撞击声,和那剧烈起伏的、压抑着无尽痛苦的肩膀。
这无声的崩溃,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萧明初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进去。
他知道,此刻的李岩,不需要任何居高临下的安慰。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岩听到了声音,停下了动作,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萧明初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弯下腰,将杠铃的配重片,全部取了下来,只留下一根二十公斤的空杆。
然后,他躺在了旁边另一台闲置的推举器上。
“嘿。”
他举起那根空杆,发出了一声有些笨拙的、用力的低喝。
李岩的身体僵住了。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臂,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已经成为全球领袖的男人,此刻,正象一个健身房新手一样,吃力地举着一根空杆,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也没有多馀的言语。
只有最简单,也最纯粹的行动。
仿佛在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们还在一起。”
李岩看着他,眼框,瞬间红了。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躺回了属于他的那台推举器上。
“你……太轻了。”
他对着天花板,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根五十公斤的杠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