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恢复了死寂。
那股足以抹杀一切存在,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栗的恐怖气息,随着灾变之源的本体被重新压回深渊,终于缓缓散去。
笼罩在天地间的,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压抑,如潮水般退去。
龙辰站在虚空之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体内的混沌元婴,光芒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那刚刚蜕变,融合了秩序之力的力量,几乎在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指之下,被彻底抽空。
他低头,看向下方。
曾经破碎不堪的古老封印阵法,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散发着矛盾而又和谐气息的封印。
封印的内核,是由最纯粹的混沌之力构成的黑白磨盘,缓缓旋转,包容、消解着一切试图冲破的混乱意志。而在磨盘的表面,亿万道璀灿的银色符文,如同最精密的星轨,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稳定”与“沉睡”的规则,死死地烙印在深渊的入口。
混沌为体,秩序为锁。
这是龙辰倾尽所有,创造出的,独属于他的封印。
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封印中心,那个由混沌与秩序之力,自发勾勒出的,全新的,无比复杂的神秘符号上。
那个符号,仿佛蕴含着宇宙的终极奥秘,只是看上一眼,就让龙辰那几乎干涸的元神,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个新生的符号,正与归墟最深处,那个连灾变之源都想攻击的“第二层封印”,产生了一种微弱,却清淅无比的共鸣。
仿佛,他亲手打造的这把“锁”,与那扇神秘的“门”,本就是一体。
他不是单纯地加固了第一层封印。
他是在无意之间,用自己的力量,为那第二层封印,增添了一道全新的……前缀。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龙辰喃喃自语,心中刚刚升起的些许放松,瞬间被一股更深沉的疑惑与忌惮所取代。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虽然暂时阻止了一场灭世浩劫,但也可能,在无形之中,推动了某个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咳……”
一口气没能提上来,龙辰胸口一闷,身体一晃,差点从空中栽落。
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及时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林晚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她没有乘坐任何法器,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属于天机仪的法则光晕。
显然,在危机解除后,她第一时间便冒险进入了归墟。
此刻的她,脸色同样苍白,眼角还残留着心血干涸的痕迹,显然之前强行窥探灾变之源,让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她的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却完全聚焦在龙辰的身上,里面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劫后馀生的庆幸,有发自内心的敬佩,有对他身体状况的担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依赖。
“你……”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却只汇成了一句最简单,也最真挚的话。
“你又一次……拯救了所有人。”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斗。
瑶光城中,那些通过天机仪的残存画面,窥见到冰山一角的守秘人成员们,此刻或许正在为浩劫的平息而欢呼。但只有她,这个离得最近,通过法则共鸣“看”到了那惊心动魄全过程的人,才真正明白,龙辰刚才所面对的,是何等不可名状的恐怖,他所做到的,又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伟业。
那不是战斗。
那是凡人,在向神明挥剑。
不,甚至比那更加离谱。
那是一个“存在”,在对抗“虚无”本身。
龙辰稳住身形,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看着下方那个全新的封印,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他没有说,若非镇魂铃在最后关头异变,若非他福至心灵,领悟了混沌与秩序的融合之道,此刻的归墟,恐怕早已连同他一起,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所谓的“拯救世界”,不过是他在死亡边缘,为自己搏出来的一线生机而已。
林晚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旁,默默地催动天机仪的力量,洒下一片柔和的清光,笼罩住龙辰,帮助他梳理体内因为透支而紊乱的能量。
两人都没有说话,归墟再次陷入了那种亘古不变的死寂。
只是这一次,死寂之中,不再有那种令人心悸的混乱与疯狂,多了一丝被强行定义的“安宁”。
龙辰的目光,从新封印上移开,扫过这片空旷的虚无。
血煞老祖,已经彻底消失了。
那个不可一世,谋划千年的魔道巨擘,连一丝残魂,一缕气息都没有留下。他那愚蠢而又贪婪的“血神解体大法”,让他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灾变之源本体“同化”的存在。
他的所有修为,他的道,他的一切,都在那声绝望的惨叫中,被更高层次的力量,无情地腐蚀、扭曲、抹除,最终化作了那团毫无意义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烂肉,然后在那股概念抹杀的意志下,彻底归于虚无。
死的,不能再死。
对于这个结果,龙辰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从血煞老祖选择吞噬灾变之源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相比于这个自取灭亡的魔头,龙辰更在意的,是那个隐藏在血煞老祖背后,策划了这一切的魔道宗门。
天权是棋子,血煞老祖是棋子,甚至连灾变之源,都是他们计划中,用来砸开第二层封印的“锤子”。
现在,“锤子”失控了,被龙辰强行塞了回去。但那些躲在暗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渔翁”们,又会作何反应?
他们,会就此罢手吗?
龙辰不信。
归墟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蕴酿。
“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