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府。
这座新改建的车骑将军的府邸,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宁静。
忽然,这座董承还没住上几天的宅子外,
沉重的撞门声如同地狱的丧钟,轰然炸响!
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兵刃出鞘声、甲胄碰撞声!
“奉温侯令!诛杀叛逆董承!反抗者格杀勿论!”
魏续的厉喝声划破夜空。
火光瞬间冲天而起!
吕布亲率如狼似虎的并州甲士破门而入,见人就杀!
凄厉的惨叫声、绝望的哭喊声、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人间地狱的挽歌。
董承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外袍,手持佩剑从内室冲出,目眦欲裂:
“吕布!你这国贼!
你这三姓家奴,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我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数支长矛已从不同方向狠狠捅穿了他的身体!
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石阶。
他瞪圆了不甘的双眼,轰然倒地。
府邸内,无论男女老幼,尽遭屠戮。
参与密谋的议郎吴硕、校尉种辑、将军王子服等人在各自府邸被同时围捕,或战死,或被擒后处决。
女眷们哭嚎着被如狼似虎的军士拖走,等待她们的是充为营妓的悲惨命运。
而这些女眷中,有不少是吕布为了安抚这些大臣随手送的!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个邺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刘协蜷缩在冰冷的床榻角落,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
伏皇后小心翼翼的安慰他,但没什么用。
宫墙外,董府方向的火光将他的窗户映得一片通红,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喊杀声隐约传来,如同无数厉鬼在他耳边哀嚎索命。
每一次惨叫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知道,那是董承……那是他亲手写下血诏的代价!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至满口血腥,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完了……一切都完了……董承死了,那些忠臣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吕布的方天画戟,会不会下一刻就劈开这宫门?
他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窗外那片不详的红光,彻夜未眠。
伏皇后担心他,同样彻夜未眠。
直到天色微亮,那地狱般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但那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已经渗透了宫墙,萦绕在他鼻尖,永远无法散去。
次日,残破的所谓宫殿。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了一样。
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混合着香炉里劣质熏香的怪味,令人作呕。
稀稀拉拉的朝臣们,个个面如土色,低头垂目,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许多人官袍下摆还沾着昨夜奔逃时蹭上的泥灰。
伏完“病”了,未能上朝。
太尉杨彪站在文官首位,脸色惨白如纸,身形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殿门外甲士森然的矛尖,心中一片冰凉。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吕布来了。
他依旧一身戎装,玄甲上似乎还带着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或许是刻意为之,猩红的披风垂在身后。
他手中并未持戟,但那无形的杀气比任何武器都更令人胆寒。
他一步步走上御阶,目光如电,扫视着阶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定格在御座之上那个小小的、苍白的身影上。
刘协穿着宽大的龙袍,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努力挺直脊背,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天子的威严。
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惶,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陛下。”
吕布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死寂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昨夜,车骑将军董承,勾结杨奉、韩暹等外将,串联吴硕、种辑、王子服等朝臣,密谋造反,意图行刺于臣,祸乱朝廷!
幸得天佑,其阴谋败露!”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刘协:
“逆贼董承及其党羽,已被臣……就地正法!
以儆效尤!”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大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群臣的头垂得更低了。
吕布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定刘协苍白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陛下……可知此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刘协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强迫自己迎上吕布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喉咙干涩发紧,
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
“朕……朕不知。”
吕布脸上的冰冷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他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刘协的回答正在他意料之中。
他环视群臣,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年幼,深居宫中,难免被董承这等包藏祸心的奸佞之徒蒙蔽视听!
此非陛下之过也!”
他再次转向刘协,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然,朝廷大事,关乎社稷安危,岂可再令宵小有机可乘?
为陛下安危计,为江山稳固计,自今日起,内外军政要务,
臣……自当多为陛下分忧,仔细斟酌!”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从此刻起,皇帝你就是一个盖章的工具,他吕布将独揽一切大权!
刘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看着吕布那张刚愎冷酷的脸,看着阶下瑟瑟发抖、无人敢言的群臣,
看着这空旷而压抑的残破宫殿……他麻木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陛下圣明!”
吕布朗声应道,声音洪亮,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他不再看刘协,转身,猩红的披风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大步走下御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