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接近尾声,刘复的目光扫过角落处一直垂首肃立、面如死灰的王禄时,
殿内的气氛又增添了几分微妙。
火药工坊的事故,新型“猛火油膏”
核心工匠的昏迷,如同一根刺,扎在刘复心头,也扎在魏国未来的军事潜力上。
“王禄。”
刘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罪臣……罪臣王禄,叩见大王!
臣……臣有负大王重托!
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恐惧。
驭鬼营掌管的是魏国最核心、最危险的机密,
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他深知罪责难逃。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王禄身上。
程昱更是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显然对王禄的失职极为不满。
刘复看着伏地颤抖的王禄,心中怒火升腾。
新型火药的研发,是他寄予厚望、准备在未来战争中一锤定音的杀手锏!
图纸损毁,工匠昏迷,这意味着前期的巨大投入和宝贵时间可能付诸东流!
他真想立刻下令将这个失职的家伙拖出去严惩!
刘复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王禄自黄巾动乱时期投靠自己以来,一直忠心耿耿,
甚至黄巾动乱时期,因为其掌握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屡立奇功。
可以说刘复有今天成就,王禄功不可没!
几年来,王禄带着他的驭鬼营,在极其简陋和危险的条件下,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甚至有人因此伤残丧命。
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从最初只能装神弄鬼的冒烟的“神火”,到威力尚可但极不稳定的“霹雳弹”
再到如今正在试验的“猛火油膏”
虽然离刘复理想中的“火药武器”
但每一步都浸透着王禄等人近乎疯狂的执着和忠诚。
他们献上的火药配方虽然原始、提炼猛火油的方法、甚至是一些粗糙但有效的幻术道具,
用于情报传递或小规模迷惑敌军,都在过去的战斗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份从微末之时便跟随、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搞研究的忠诚,让刘复心头的怒火终究没有爆发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冷硬,
“王禄,尔等玩忽职守,酿成大祸,损我利器,伤我工匠,其罪难恕!”
刘复的声音在大殿回荡,王禄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然……”
“念尔等驭鬼营多年来殚精竭虑,屡有微功,
更念尔等对孤一片赤诚,但终究活罪难逃!”
“谢……谢大王记得微臣微末之功!谢大王!”
“本王虽然念及你之功劳,但你也非无罪!”
“罚尔俸禄一年,杖责十五,以儆效尤!
驭鬼营上下,皆罚俸三月!
所有工坊,即刻停工整顿!
给孤彻查事故缘由,是人为懈怠?
是流程疏漏?还是天意弄人?
三日内,孤要看到详尽的检讨报告!
同时,工坊安全规程,给孤重新制定!要事无巨细,责任到人!
若再有此类事故……”
“尔等,连同驭鬼营上下所有,一并重罚!”
“臣……臣领旨!
谢大王隆恩!
臣定当竭尽全力,重整工坊,绝不再犯!”
王禄涕泪横流,咚咚咚连磕响头。
这惩罚虽重,但对比疏忽犯下的过失,已是天大的恩典。
“起来吧。”
“此事,亦给诸位提个醒!
魏国基业,乃无数将士鲜血、无数工匠心血所铸!
无论身处何位,肩负何责,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懈怠者,玩忽者,孤必严惩不贷。
“臣等谨遵大王教诲!”
众人齐声应诺,心头凛然。
“退吧!”
刘复一甩袍袖,起身离座。
他并未立刻返回后宫,而是对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赵正沉声道:
“摆驾,驭鬼营工坊!
孤要亲自去看看!”
驭鬼营的工坊区,位于王城西北角一处偏僻、戒备森严的院落群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硫磺以及烧焦木材混合的怪异气味。
爆炸起火的库房已被扑灭,但现场一片狼藉,焦黑的断壁残垣,散落一地的瓦砾,被烧成焦炭的木料,
以及大片大片可疑的黑色油污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故。
王禄强忍着十五杖后臀部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跟在刘复身后。
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不停地解释着事故经过和初步调查结果:
“……大王,初步查明,是负责看守库房的匠人李柱,昨夜值守时……违规了。
他违反规定在营区做吃食,使用的木材火星未灭尽,
掉落在库房门口堆放的一小袋受潮后又干燥的硝石粉上……
引燃了硝石,火势顺着风,又引燃了旁边堆放的硫磺粉……
点燃了那批新配制的‘猛火油膏’……”
刘复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眉头紧锁。
一个因为违反规定引发的灾难?
这看似偶然,实则暴露了管理上巨大的漏洞!
危险品存放混乱,值守人员麻痹大意,安全规程形同虚设!
“那两个受伤的工匠呢?”
刘复更关心的是人。
“回大王,在……在后面匠人休息的厢房。
医官已经看过了,说……说情况危急,一个烧伤了手臂和后背,
一个……一个吸入了太多毒烟,昏迷不醒,高热不退,恐怕……恐怕……”
王禄的声音带着哽咽和绝望。
那两个工匠,是驭鬼营里对火药配比最有心得、手艺最精湛的核心骨干!
“那个私自在营地做吃食的东西呢?”
刘复开口询问。
“已经被拘押审问了!”
王禄回答。
“审问完之后阉了送劳改营,让它改造到死吧!”
刘复对这种违反安全生产操作规范的东西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