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王志宇他们家是在村中间,偏南一些,跟陈澈以前的家距离不远。
铜雀村并不大,众人出门也没开车,直接沿着黑漆漆的沥青路徒步往南。
等转道往西走去,距离越近远处传来的戏曲的声音便越大。
目光远眺,陈澈可以看见远处南边未来养老院、公园的规划处,没有种植冬小麦,光秃秃的土地上搭了一个超大型舞台。
通过听到的声音,咿咿呀呀的也能分辨出来,这是请了豫剧团表演。
在超大的戏台前面,因为空置的土地,乌泱泱差不多有千余人正坐在舞台前。
说起来,陈澈也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在现实中看见这一幕了。
他甚至有了一丝搬个板凳,今天下午去看大戏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很短。
因为挨着河南的缘故,他们这边对豫剧有极高的接受度和包容度。
而在庙会、婚丧嫁娶这些事情上,他们这边也有请豫剧团表演的习俗。
这种习俗并不强求。
因为挺贵的。
像此时那片空地上的豫剧青年团,唱三天大戏的话,价格十多万起步。
一天最多三场。
一场的价格是三四万。
这玩意儿有几个能请得起的。
不过王志宇家可以。
如果说几个月前王志宇家搞这些还会有些心疼的话,如今倒是毛毛雨。
因为铜雀社区的规划,本质上就是以陈家为中心的一场聚拢,培养自己的利益共同体,形成一套集团之外的产业链。
陈澈确实没打算靠着铜雀社区挣钱,但该支付的材料、人工肯定一分不少。
他不赚钱那是他高尚。
可
在这方面,陈天宏也有意扶持跟着他的一些朋友,包括铜雀村集体。
更何况,除了铜雀社区之外,不提邯郸里面的,单单县城就有很多的项目。
其中像王志宇他爸,就是拿第一手消息吃螃蟹的人,承包了一些物料,沙子、水泥之类的,这些东西给谁赚不是赚。
虽说如今工程款、物料款不可能直接打给他们,王志宇家里现金不多。
可王家人多力量大
且做生意的学问大了去了。
就拿这个三天二十万的豫剧团来说,还真不是王家自己掏钱请的。
而是那些求不到陈家头上,只能求王家的那些供应商花钱请来的戏班子。
做生意就是这样,如果不愿意动脑子、走捷径的话,会死的很惨。
首先,项目不会用不合格的物料。
但合格的供应商太多了。
最终选谁,靠的就是运气。
这种事情存在于社会的方方面面,陈澈对此不予评价,也管不过来。
就像陈澈作为一个最高层,要看的只是一个结果,真的顾忌不了所有人的感受,尤其是中标、门路这一方面的事情。
同样是一个学校的应聘者,成绩、能力都差不多,有时候面试者就会因为一个眼缘的因素,淘汰另一个没眼缘的。
这…你怎么整?
为那个被淘汰的主持公道吗?
又主持什么公道,怎么主持呢?
尤其是当前这种情况,陈家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采购100吨合格的沙子,最后是哪家沙场提供的不重要,他们只要在规定的时间里,看到合格、达标的沙子就行。
而那些供应商巴结王家,也不过是为了获得生意,让自己赚钱而已。
这里面不涉及公不公平。
只能说,生存法则就是这样的。
弱肉强食的社会…
做生意不懂得招揽客户,单纯靠客户自己主动上门,那只能说…头铁。
就拿陈天宏来说,以前巴结的人也不少,给那些人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的,总不能是因为嘴馋了想吃饭吧。
现在年轻人都杜绝酒桌文化。
但这个东西断不了。
因为太卷了。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这句话,可不是简简单单是一个网络梗。
真正出了社会就会发现,你以为别人的成功是投机取巧,实际上比自己优秀、能力强还会来事的人,如过江之鲫一样。
成功需要运气。
但这个社会有能力的人不胜枚举,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途中肯定会迫害某些弱势群体的利益,可这无法幸免。
如果有解决办法。
国家早解决了。
…
很快,众人往胡同里走了没多久,陈澈便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家。
他们以前的家不大,差不多占地220平米左右,是一个很普通的平房。
这个房子已经存在23年了,是当初爷爷给老爹娶媳妇用的。
这套房子虽然从始至终没有拆,不过陈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只依稀记得,家里的院子很小,尤其是夏天爷爷奶奶种了黄瓜等蔬菜后,院子里只有一条可以进出的道路。
曾祖母居住的配房,每年夏天他都会抓着凉席踩着楼梯上房顶,简单打一个地铺,吹着夜风、看着星空、听着虫鸣。
走着走着,陈澈看见配房和主房中间连接的那一道红砖矮墙时,绷不住了。
这道矮墙宽1米左右,高3米,外面抹了一层灰,但坑坑洼洼的。
那些坑,都是陈澈的杰作。
以前陈澈出门不喜欢带钥匙,回来的早了爷爷奶奶不在家,曾祖母也经常去外面打牌,房门一直是紧锁的状态。
他要是回来晚了,爷爷奶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就把门锁了。
陈澈一般不走门。
经常翻墙回家。
小孩子翻墙需要借力,加上以前的灰都不怎么好且时间长了,蹬着蹬着灰就开始出裂缝,最后掉了一块又一块。
他不是不能走门。
就是单纯想翻墙。
唉,还是小孩子时无拘无束,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只为了那点快乐活着。
在他们家老房子的斜对面,也是一个小平房,只不过看起来新一些。
那就是陈澈的二爷…
咦?
陈澈把目光放过去,发现那道不大的铜门竟然敞开了一个缝隙。
看来是有人回来过,有人在家。
不过也对,王志宇跟他们家有亲缘关系,那自然跟二爷一家也有关系。
目前,他们家和二爷家虽然不往来,但还没到有你没我的地步。
尤其是一些事儿上的面子工程,该做的还是要做,省的其他人笑话他们。
就像他们两家虽然有矛盾,可曾祖母的葬礼上该跪在一起哭还是跪在一起哭,就算不来往、不说话,那也是私底下。
不及多想,一群十多个人便走出胡同,来到了一条相对宽敞的大街上。
铜雀村不大,东西只有五条街,不算两边的道路其实只有三条街。
他们如今是在村里的二街,以前也算是村子中心,只是后来村子往西、往北盖房,从整体看就不是那么中心了。
出了陈澈他们家胡同,往西数三个房子,有一座坐北朝南、崭新的欧式样式农村自建小别墅,就是王志宇他们家了。
此时在大街上有着不少人,还摆放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澈一眼就看见了,在对面一个平房,也就是王志宇家老宅门口旁,和一群老头坐在一个桌子前聊天的陈长州。
本来想上去打招呼的陈澈,被叔叔杨振兴抓住胳膊,拉到了陈天宏身边。
随着他们进入大街,身边就多了不少人上前说话,直到站在王志宇此时挂着白花、白灯笼等装饰的家门口。
陈澈本来想继续走的,早点吊唁完、早点吃饭,吃完饭去视察各个项目。
只是他刚抬起脚步,叼着烟的杨振兴一把拉住他,嘴上说道:
“等会新新。”
陈澈疑惑的看过去,正好看见从大街那头亦步亦趋走过来两个白狮。
舞狮文化他还是了解一些的,这应该是两个孝狮了,狮头上写着“奠”字。
心里正这么想着,两头孝狮已经走近,最后停在了他们身后。
与此同时,两个狮子来的方向瞬间升起灰色的浓烟,鞭炮骤然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不是很长,大概只有一千响。
在人家门口站了差不多一分钟,等鞭炮响完的那一刻,终于可以走了。
和老爹陈天宏走在最前面,陈澈他妈的莫名还有了一种紧张感。
主要是参加葬礼太少了,以前小时候就算有葬礼,他只需要吃饭即可,压根没人要求他什么,可现在他长大了…
不及多想,陈澈随老爹很快穿过大概150平米的院子,来到正堂前。
王志宇家正堂,也就是中间的客厅非常的大,大概有100平米,最令陈澈记忆深刻的,就是他们家的环形旋转楼梯。
很大,两边都有。
像翅膀一样。
此时环形旋转楼梯,受视线影响,一大半都被非常大的花圈遮挡住了。
花圈前面就是冰棺、拱桌…,两边自然跪坐着披麻戴孝的男丁。
走进内堂,陈澈也没什么想法,神情肃穆的和老爹一起停在了跪垫之前。
紧接着,他接过点好的三根香,简单示意后又还给了递他香的人。
等那两个人把六根香插好。
陈澈和老爹一起跪在了跪垫上,对着供台磕了四个头,被还礼后的孝子扶起来后,所谓的农村吊唁流程就结束了。
当然,途中泪窝浅和有感情的,也可以嚎几嗓子,毕竟是丧事嘛。
他们属于是普通亲友和晚辈,吊唁长辈要体现“神三鬼四人一”的传统,所以是一跪、四叩的立法,表达基本哀思。
他们家和王思宇家是朋友、是亲戚,但并不是孝子关系,没有那么复杂。
而当初曾祖母去世,他们过去吊唁就是三跪九叩和二十四拜。
这不只是因为钱的关系,主要原因是他们是曾祖母的娘家人,有说法的。
随着父子俩起身,和主孝一阵寒暄,趴在父子二人的两个狮子也站了起来,分立到两旁,给其他人吊唁腾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