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说完,三人有些呆愣。
尚存志话说了一半,便见陆远眼中难以遏制灼灼燃烧的愤懑,把后半句生咽下去了。
“大人不走,我也不走!”
方正山没想许多,只是重重道。
向羽不曾开口,望了眼自发而来的平民百姓,视线转回陆远身上,感受到浓烈的,些许独属于年轻人的情绪。
若是在他为了小妹毅然从军的年纪,绝对会被陆远感染,但他已经三十馀岁了。
在这个不够年轻,又不够年长的岁数,似乎很难提得起年少时的正气,同时端不住厚重的沉稳。
好在今天,有一盛气的少年营正,又带他重新领略这般风采。
“我也同大人救火。”
言罢,四人折返进入驻地。
陆远观察着地图,眼下驻地中有一观星境的北云副将,另外还有两三个千夫长。
驻城守军来来往往,无人顾及四人,陆远带着三人混入其中。
三人虽为下属,实则都算是镇北军中的前辈,能留下来同他行此等荒唐事,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战不霍民,对于陆远的想法,三人同样能理解,更别提方正山本就是受了战事霍乱方才投军,只是在边军待得久了,心底那份‘气’慢慢就被磨没了,自顾不暇,又哪里来的宽心念及这些。
这一刻,四人无关国朝,和北云军卒、平辽百姓一并救火,尽心竭力,不因四人品质高尚,只是同在苦难中的挣扎。
若有返家,过得安宁日子的机会,何不种得几亩良田,围上一圈鸡鸭,远比在这鸟地打来打去来得自在。
四人站在火墙前,一次一次接过平辽百姓送来的井水,只为不波及这些百姓的住处,一次一次泼洒着。
眼前烈火焚烧,木柴噼啪不绝于耳,将城外喊杀声远远隔开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沉闷号角声荡了过来。
四人动作登时滞住,这是镇北军撤军的号角。
陆远心头一颤,却是不曾想过镇北军会攻不进来。
意念微动,眼前出现实时地图,将范围延展到城关前面的部分,便见红蓝点密集杂乱的景象,而一声号响之后,代表镇北军卒的蓝点开始后撤,城前很快只剩北云军卒。
是了,镇北军撤退无疑,不知那北云主将用了何种能耐,竟是守住了镇北军的攻势。
如此一来,城内吭哧吭哧救火的自己就危险了。
念及此,陆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刻叫住三人,沉声道:“北云边军守住了,走!”
言罢,四人转身进入杂乱人群,快步向后头的城关而去。
北云边军顶住,军卒抽回城内自能救火,陆远倒担心起自己的安危。
他眉眼紧皱,心底不由腹诽:
“这老将军怎么搞的,我这边城内点火都做成了,他城外的正面战场还能出了岔子!”
“靠不住!根本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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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于瀚两眼微眯,心中一想起城中还躲藏着的镇北军卒就止不住翻腾怒火。
只是眼下还需盯着阵器的运转,那镇北军的老将不拿出杀力更强的东西来,仅靠搬山武者的实力远破不了这异域战场流出来的阵术,否则真想将城中那几只老鼠揪出来抽筋剜骨。
他抬手唤来身边的副将,道:
“遣五千卒入城,帮驻城守军把火灭了,然后把城中的镇北军耗子给我揪出来。”
“再派一支人马回去传信,就说大干派了个搬山圆满的老将来统率镇北军,边军兵力不支,只得退守平辽城。”
于瀚说完,北云副将躬身应是,转身下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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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人在城中小巷一路奔袭,陆远神情肃然,视线始终停留在地图上面,若是等那上万边军归城,再将火灭了,完全回过神来,任他有什么实时地图怕是都没有作用。
因而在笃定镇北军撤回的瞬间,他就毫不尤豫领着三人逃离。
地图上面,北云边军稍作停滞,而后便动了,先是一部分军卒调动起来,果然撤回了平辽城中。
陆远观察着北云边军的动向,却发现似乎只有一部分的北云军卒撤了回来,其馀的大头似乎仍旧停留在外。
他的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不敢轻易确定,直到那数千军卒涌入城中,径直奔向驻地救火,陆远这才确定北云边军依旧驻守在城外,只是遣了一部分军卒入城灭火。
“打得胜仗却不归城,难道是在提防什么?”
陆远在心中暗暗思量。
旋即扩展眼前地图范围,从整个平辽的布局观察起城中兵力分布。
便见边军凡是千夫长以上的将领都停留在城外,入城的仅有数千寻常军卒,而驻城守军这边则是有着三位观星境的将领,以及数名初境的千夫长,其中一名观星正在边军驻地统领灭火。
也就是说,眼下顾及城中的,最高也不过是观星境的武者,真正能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此刻还被牵制在城外。
念及此,陆远沉思几息,突然就不想走了。
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眼下平辽城内的兵力配比,正是让他收割武道经验的大好时机。
提前将那另外一边的城关守军‘打理’好,届时小心一些,时刻盯着正面战场北云边军的动作,发现异常只管从另一头逃离便是。
思绪间,四人便不知不觉靠近了入城时的城关,陆远抬手示意几人停下,从地图上看过这城关的实力情况。
只有一位百夫长领着近百军卒把守,在不顾动静的情况下,对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陆远叹出一口气,面朝三人,道:“稍后我将这城关的军卒解决,你等夺了马匹便回镇北军去。”
三人闻言,眼底不由生出疑惑。
“那大人你?”
“不必担心,情况危急时我自会离去。”
方正山本欲再问,却见陆远郑重神情,只好按下心中劝阻的话语,重重点头,应下一句。
“大人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