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望殿下以社稷苍生为念,节哀顺变,保重圣躬,不负大行皇帝在天之灵。殿下,你可曾记得?大行皇帝生前谕曰:吾弟当为尧舜。”
朱由检坐到红木椅上,仍然痛哭不已。
小太监又拿金盆拧了一把洗脸布,轻轻地帮朱由检擦着泪水,一边劝慰道:“殿下至孝仕悌,惊天地,泣鬼神,然徐公公所言极是,还望殿下上思先帝遗嘱,下怜江山社稷,以早日进宫处理大事为重。”
人死以后哭得越大声的往往是越不伤心的,真正伤透了心的人是欲哭无泪,或者是只会掉泪,却干呕着发不出哭声。
演戏嘛,适可而止就得了。
朱由检站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徐正元说:“还请徐伴伴去府外知会涂公公一声,请汝稍候片刻,孤更衣后即来。”
徐正元看他说话如此客气,更加觉得这个无依无靠的信王迟早会变成他们阉党的傀儡,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微笑,冲着小太监摆了摆手说:“还不快伺候殿下去更衣!”
见到徐正元揉着摔痛了的屁股往外殿走去,朱由检一把攥住小太监的手臂,满脸威严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王承恩。”
没想到历史上陪着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歪脖子树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现在只是在信王府负责给朱由检上大号时擦屁股的最低等的小太监,难怪朱由检现在的印象中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
朱由检由不得心中大喜。
穿越过来,总算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历史上的朱由检天生就是一个悲剧人物。
历朝历代的君主只要是亡国之君,都会被史学家批得个狗血淋头的,唯独崇祯是例外。
史载其“鸡鸣而起,夜分不寐”,比穿越到他身上的小镇做题家朱向东还勤奋百倍。
连清朝人修的《明史》都说他:“慨然有为,即位之初沉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
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自挂于东南枝的李自成也在《登极诏》里说:“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
意思是亡国不关崇祯的事,是朝廷上乱臣贼子太多的缘故,从而从侧面印证了崇祯的临终遗言:“诸臣误朕!”“文臣皆可杀!”
其实这个朱由检的原宿主就是一个十足的死不改悔的反革命分子,不是后人感叹的“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明史》另一段对他的评价倒是公允:“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措”。
崇祯是真正一手好牌打成了天崩之局。
别说当时什么积弊已深,面临小冰河期灾害、农民起义、后金威胁叠加,阉党和东林党争权夺利,国库空荒等等借口,其实崇祯真的是不作不死。
当时崇祯手下首先是人才济济。
军事上有大名鼎鼎的袁崇焕、熊文灿、祖大寿、左良玉等,其实还有可以称为军事战略家,构建关宁锦防线的孙承宗。
还有一个可誉为首席科学家,功德可与新中国的钱老比美的徐光启。
他可是能文能武,既会修历法,还会搞种植,最重要的他天天和西洋传教士打成一片,学会了如何制造红衣大炮,训练火器营士兵。
如果重要徐光启,来个袁大头般的小站练兵,那明朝的历史就能彻底改写。
其实还有个重要人物不得不提——郑芝龙。
虽然他招安后又成了海盗,但他家族可是一直以大明为宗。
当时宝岛中国台湾南北分别被荷兰和西班牙所殖民,但别忘了那也是郑芝龙的基地。
要知道那时的中国台湾可是东亚贸易的中转站,连接中国、日本、东南亚和欧洲市场。
如果想得长远点,或者回顾一下历史,就知道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性。
不是没银子吗?
不是闹灾荒吗?
只要让郑芝龙发展壮大,就不需要等到他儿子郑成功收复中国台湾了,他绝对有能力将宝岛纳入祖国的怀抱。
那还会缺银子吗?
灾荒?
不知道三十多年前有个叫陈振龙的福建人已经将红薯引进了吗?
为什么不全国推广栽培呢?
等王承恩给朱由检换上一身孝服,最后披上一件不带一点花纹的素色斗篷准备出门时,朱由检突然抓住了王承恩的胸襟,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孤可以信你吗?”
王承恩一点都没躲避,直直地看着朱由检的眼神回答:“殿下如果不信奴婢,可以现在就剖出奴婢的心看个明白!”
朱由检冷哼一声,摊开了右手。
王承恩微微一怔,鞠躬道:“殿下稍候片刻!”
说完,他就象阵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由检起身也往门口走去,但走了两步后又坐回了太师椅。
“殿下,不必脏了你的贵手,奴婢自行了断即可!”
王承恩走进来后,先将袍子解开,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胸脯,一咬牙,拿起手上的尖刀就往“砰砰”直跳的心脏扎去。
“你死了,以后谁做孤的伴伴?”
王承恩的手腕被朱由检牢牢地攥住。
“谢殿下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这孩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没即位呢!”
朱由检将跪在地上磕头三呼万岁的王承恩扶起来,眼里满是笑意。
他一时兴奋都忘了自己现在也就十六岁,还叫人家孩子。
……
信王府前院的大门外,御马监掌印、四卫营统帅涂文辅冻得直跺脚。
“表叔,信王怎么还没出来,要不劳你去瞧上一眼?”
“放肆!殿下是你我可以催的?做奴才得有奴才的模样。”
徐正元虎着脸,扮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教训起来。
“吾辈主子是厂公九千岁,和其有何相干?”
涂文辅还满脸不服气。
徐正元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吱呀一声,紧闭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王承恩领着朱由检走了出来。
徐正元抢先一步,将肩膀让给朱由检搭上,朝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涂文辅眨了一下眼睛。
“奴婢涂文辅,奉皇后懿旨……”
“咳咳。”
徐正元假装受凉,干咳了两声。
“奉皇后懿旨及九千岁谕令,恭请信王殿下入宫!”
这个表侄如此不严谨,迟早会出大事。
徐正元心里想着。
“涂公公久等了!”
朱由检点点头,踩在趴在地上做马蹬的王承恩背上上了八抬大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