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登州密谈探人心(1 / 1)

登州港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如利刃般刮过府衙的青砖院墙。

出使金国的船队已在码头锚泊三日,船帆在风中猎猎作响,甲士们肃立船头,铠甲映着冷光,只待向导事宜敲定,便可扬帆北上。

府衙正厅内,气氛凝滞如铁。种来斜倚在椅上,指尖轻叩案几,目光落在舆图上辽东海域的标记,似在沉思。

马政端坐一旁,手持念珠,缓缓摩挲,神色沉静。

呼延灼则按捺不住,双手叉腰,来回踱步,腰间钢鞭碰撞出“哐啷”声响,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发颤。

“这高药师怎的如此磨叽!”呼延灼猛地驻足,怒目圆睁,“再迟些,莫说赶不上潮汐,怕是要误了朝廷大事!”

马政抬眼,语气平和:“呼延将军稍安勿躁。此人经上次折辱,心中必有芥蒂,来迟些,也是怕再遭诘难。”

种来放下茶杯,杯底与案几碰撞,发出清脆一声。

他脑中清淅浮现高药师的生平:此人本是辽国汉人,曾在辽国水师任小官,熟稔辽东海路、女真风俗与巡防暗号。

政和七年,他随流民南逃至登州,被登州守臣王师中举荐,授“下班只应”——这是北宋武阶最低等的官职,比种来的“兵马都监”低了整整八级——奉命以“买马”为幌子出使金国。

可船至辽东海岸,他远远望见女真巡兵列阵,便吓得魂飞魄散,谎称遇风浪折返,引得徽宗震怒,将他下狱,后经王师中力保才得以苟活。

“大人,高药师带到!”衙役的通报声打破沉寂。

种来抬眼望去,一道身影跟跄着闯入视线。

此人年约四十,身材瘦削,面色蜡黄,头戴旧毡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大半张脸。

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公服,腰间别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脚步虚浮,似是怕踩碎了地面。

“草民高药师,参见马大人、种都监、呼延将军。”他躬身行礼,脑袋几乎垂到胸口,声音细弱如蚊蚋,带着几分颤音。

呼延灼见他这副怂样,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步,钢鞭直指其鼻尖:“你这懦夫!上次临阵脱逃,今日还敢拖沓!若不是无人可用,某家早一刀劈了你!”

高药师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斗,连连磕头:“将军饶命!草民……草民并非有意拖沓,只是心中徨恐,实在……实在怕了那金人!”

种来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俯身扶起他,手指看似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却暗中加重。

高药师疼得龇牙咧嘴,额角渗出冷汗,却不敢吭声,只敢偷偷抬眼,瞥见种来嘴角噙着浅笑,眼神却如寒潭,让他浑身一凉。

“高药师,起身说话。”种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食朝廷俸禄,当为朝廷分忧。上次你临阵退缩,朝廷未加重罚,已是宽宏大量,如今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反倒推三阻四?”

高药师身子一僵,嘴唇翕动,似想辩解,却又咽了回去。

他眼珠转了转,飞快扫过三人神色,心中盘算:种都监看似温和,实则气场慑人;呼延将军性情暴躁,极易动怒;马大人沉稳,或许是突破口。

“种都监明鉴!”他转向马政,声音带着哭腔,“草民并非推托,只是那金人太过凶悍,巡兵如虎狼一般,上次船至岸边,只见旌旗如林,刀枪如芒,草民……草民实在不敢靠近啊!若再去,怕是……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马政抚须轻叹:“高药师,此次出使,关乎收复燕云十六州大业,你若能建功,便是大宋功臣,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荣华富贵?”高药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下去,“草民只求保命,不求富贵。若能活命,草民愿回乡务农,再也不沾这官场之事!”

种来冷笑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慢悠悠地饮了一口:“你想活命,便更该应允。此次若你退缩,便是通敌叛国,不仅你自身难保,你的家人,也将受你牵连,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高药师心上。

他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眼泪鼻涕直流:“种都监饶命!草民……草民的家人,还望大人保全!”

“保全家人?不难。”种来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你尽心尽责,做好向导,事成之后,我保你官升三级,授‘忠训郎’,脱离末流武阶,你的家人,我也会派人妥善安置在登州城内,待你归来,便可团聚。”

高药师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抬头看向种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种都监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种来点头,语气诚恳,“我种来向来说一不二。况且,此次出使,并非让你孤身犯险。我已命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副将孙新,率两百名精锐乡勇随行护卫。这两百人,皆是我亲自操练,个个以一当十,定会护你周全。”

高药师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化为深深的忌惮。

他混迹官场多年,怎会不知“护卫”二字背后的深意?

两百精锐,说是护他安全,实则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异心,便会立刻人头落地。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浸湿了衣衫。

“种都监,这……这两百乡勇,是不是太多了些?”他壮着胆子问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斗。

种来挑眉,故作惊讶:“多吗?金国乃虎狼之地,沿途盗匪猖獗,女真巡兵更是无处不在。两百人,不多不少,刚好能护得使团安全,也能……确保你不会再象上次那般,轻易折返。”

最后一句话,种来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直刺高药师心底。

高药师浑身一僵,再也不敢多言,心中暗骂种来腹黑,表面却只能强装感激:“多谢种都监周全,草民……草民应允便是。”

“这便对了。”种来神色缓和了些,“你只需安心做你的向导,将辽东海路、女真布防一一告知,其馀之事,有我与呼延将军在,无需你操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让人为你准备好了军令状,你签下便可。另外,你的家人,我已派人接至登州驿馆,衣食无忧,你尽可放心。”

高药师心中一凛,种来此举,既是安抚,也是牵制。

他家人的性命,已然握在了种来手中,他若敢有半分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衙役递来的军令状,颤斗着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呼延灼见事情敲定,脸色稍缓,却依旧对高药师没好脸色:“哼,算你识相!若到了金国,敢有半分差池,我手中钢鞭,可不认人!”

高药师连连点头:“不敢,不敢,草民定当尽心竭力,辅助各位大人完成使命。”

种来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冷笑。

这般利己主义者,唯有恩威并施,才能牢牢掌控。他起身,对马政道:“马大人,向导之事已定,明日便可启程。”

马政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船队,确保万无一失。”

三人又商议了些出使的细节,高药师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是偶尔被问及航线问题时,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手指在舆图上划过,精准指出暗礁、岛屿与女真巡防换防时辰,条理清淅,看得出来,他对辽东海路确实了如指掌。

“大人,金州至金上京,需经三岛,此处暗礁密布,需绕行;女真巡兵每日午时换防,此时是登岸最佳时机。”他语速加快,眼中闪过一丝专业的光芒,似是暂时忘却了恐惧。

种来颔首,心中暗道:“此人虽怯懦,却也并非一无是处,这向导之职,倒是非他不可。”

夜幕降临,高药师告辞离去。

他走出府衙,望着天边的残月,心中满是忐忑与无奈。

他知道,此番出使,便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官运亨通;赌输了,便是身首异处。

而他的命运,早已被种来牢牢掌控,容不得他有半分退路。

驿馆内,种来站在窗前,望着高药师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呼延将军,你觉得高药师可信吗?”他问道。

呼延灼冷哼一声:“此等懦夫,若无人看管,必生事端。不过,有孙立、孙新二人监视,料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种来微微一笑:“将军所言极是。对付高药师这等人物,需刚柔并济,既要给他希望,也要让他心存畏惧。此次出使,他是关键,却也是隐患,必须时刻提防。”

马政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种都监,这是此次出使的物资清单,你过目。”

种来接过清单,快速翻阅着,点头道:“甚好。粮草、兵器、药品,一应俱全。明日启程,务必确保船队安全,不可有丝毫差错。”

“放心吧。”马政道,“船队已配备了最强的水手与甲士,沿途也连络了各州府,随时可提供支持。”

种来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

出使金国,前路漫漫,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高药师的牵制,金国的态度,辽国的反扑,江湖势力的异动……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丝毫差错。

但他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唯有勇往直前,才能改写大宋的命运。

“明日,便是征程的开始。”种来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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