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凝滞不前。
林澜的瞳孔中，倒映着墨渊的身影——那个曾屹立于三界之巅，谈笑间便可令山河变色、万魔臣服的魔尊。
此刻，他周身那足以焚天煮海的恐怖魔元，正如同决堤的洪流。
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奔涌而出，化作最精纯、最本源的能量光点，飘散在充斥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中。
“不——！”
林澜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与绝望。
她想要冲过去，想要阻止这一切，但身体却被那股为了保护她而设下的、最后的柔和魔元屏障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萎靡，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夜、曾盈满偏执与狂傲的眼眸。
一点点失去神采，只剩下一种近乎温柔的、令人心碎的平静，专注地凝望着她。
“墨渊！停下！我命令你停下！”她徒劳地拍打着无形的屏障，泪水模糊了视线。
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这该死的任务，痛恨这玩弄人心的命运！
为了她？就为了她这个带着虚假目的接近他的任务者？值得吗？！
就在她心神俱裂之际，那道熟悉的、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如同最冰冷的判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不容置疑：
【叮——！】
【检测到任务目标：魔尊墨渊，核心行为已产生根本性逆转。】
【行为分析：自愿剥离本源魔元，放弃至高权柄与力量，根源动机指向执行者林澜。】
【判定：此行为符合原主云芷“让他为我堕魔”之心愿核心定义——“为我，舍弃其最根本的依仗与身份”。】
【任务：仙魔劫，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结算中……执行者林澜，可随时选择脱离本任务世界，返回系统空间。】
“……”
脑海中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平静。
完成了？
任务……就这样……完成了？
林澜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茫然地看向前方，墨渊周身的魔元已近乎完全散尽，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倾倒。
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那层保护着她的柔和屏障，也如同泡影般悄然消散。
“墨渊！”
禁锢消失，林澜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扑了过去，在他彻底摔落在地之前，用力抱住了他。
入手的不再是那具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炽热如火的身躯，而是……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虚弱的冰凉。
他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唯有那双勉强睁开的眼睛，依旧固执地、深深地望着她，里面没有半分后悔，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满足，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他在担忧什么？担忧她的安危？还是担忧……他失去力量后，无法再护她周全？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林澜的心脏，比任何物理攻击都要来得疼痛。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紧紧抱着他，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他逐渐冰冷的躯体，“谁要你这么做……谁要你为我……”
墨渊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似乎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只是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从他唇角溢出。
他抬起沉重无比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碰触了一下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指尖冰凉。
“芷儿……”他的声音低弱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力量……权位……本尊……从不稀罕……”
他顿了顿，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费力，眼神却灼灼如火，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若能用它们……换你……安然无恙……值得……”
“本尊……从不做……亏本买卖……”
最后一句话，带着他独有的、哪怕濒死也未曾磨灭的狂傲与偏执，却又蕴含着一种让林澜彻底崩溃的深情。
值得？
用万载修为，用魔尊之尊，用他的一切，去换一个来历不明、甚至可能心怀叵测的她？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魔！这么傻的……傻瓜！
林澜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滴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她用力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酸涩与痛悔。
她想起了最初的目的，想起了那个“让他为我堕魔”的任务。
她一直在算计，在权衡，在思考如何让他爱上自己，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弃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他做到了。
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如此惨烈而彻底的方式，完成了她的“任务”。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没有任务完成的轻松？只有这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与心痛？
“宿主！宿主！任务完成了！我们可以走了！”小乖焦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检测到墨渊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但暂无生命危险，只是力量尽失，沦为凡体。宿主，趁现在局势混乱，我们立刻脱离吧！”
脱离？
返回系统空间？
林澜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仙魔大战仍在继续，喊杀声、法术爆裂声不绝于耳。
清玄正率领仙门弟子与剩余的魔族叛军以及那幕后黑手的力量激烈交战，剑光纵横，符箓漫天。
但显然，随着墨渊的散功，那幕后黑手的主要目标似乎已经消失，战局的天平正在倾斜。
她若此刻离开，墨渊会如何？一个失去所有力量、曾是三界公敌的魔尊，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会有什么下场？
仙门会如何对待他？那些残余的、忠于他或仇恨他的魔族又会如何对待他？
清玄……他会遵守承诺，放过墨渊吗？
无数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她脑海中划过，每一个都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