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旧灯泡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绞成模糊的一团。
张煜蹲在道具箱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的凹痕。
监视器里循环播放着昨夜那场戏——苏曼跌在他怀里时,发间廉价洗发水的茉莉香混着人造血浆的甜腥,竟比任何香水都更蚀骨。
她低头时发梢扫过他小臂,昨夜的抓痕在日光下泛着粉,像条蜿蜒的河。
张煜缩手的动作被她膝盖压住,纱布下渗出的药渍蹭脏了他的裤脚。
笑意未达眼底,棉签却放轻了力道。
张煜突然抓住她手腕,那道月牙疤在掌心跳动:&34;当年威亚断了,为什么还接古装戏?
场务的吆喝声突兀地插进来。
苏曼抽手的瞬间,保温杯被撞翻在地,褐色的液体在青砖缝里爬行。
她踩过那片潮湿,戏服下摆扫过他发烫的耳尖:&34;因为想看看——&34;爆破声吞没了后半句,火星溅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夜戏的探照灯亮得惨白。
苏曼吊在威亚上的身影单薄得像片纸,钢丝勒进旧伤的声响混在鼓风机轰鸣里。
张煜念着台词逼近,本该掐住她脖颈的手虚悬在半空。
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向动脉,掌心的冷汗浸透纱布:&34;摸到了吗?强光下投出细密的栅栏,&34;这种时候,你的心跳应该比我更快。
人造雨兜头浇下时,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湿透的戏服透出脊背交错的旧伤,像张破碎的网。
更衣室的灯泡滋啦作响。
张煜攥着药膏站在布帘外,听见布料摩擦声里漏出的抽气。
掀帘的刹那,苏曼后腰的淤紫撞进视线——比昨日又扩散了一圈。
她趴在褪色的沙发垫上,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34;这次要加钱啊。;玩笑话被疼痛拧成扭曲的颤音。
药膏在掌心搓化的过程像在熔岩上行走。肉时,她突然闷笑:&34;你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汗湿的发丝黏在颈侧,随吞咽的动作起伏。张煜的拇指无意识摩挲那道手术疤,听见自己声音哑得陌生:&34;当年为什么不治?
突然翻身将他按在沙发边缘,膝盖顶住他胯骨:&34;你这副样子真有趣。
夜风撞开未关紧的窗。
月光在她锁骨处汇成浅洼,张煜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
片场的聚光灯烤得人发昏。
苏曼的唇膏是廉价的樱桃红,晕开在嘴角像抹未愈的伤。
张煜按剧本捧住她的脸,掌心触到未散的药膏凉意。
她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导演的惊呼变得遥远。
收工后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
苏曼蹲在马路牙子上数烟头,火星明灭间照亮腕间新结的痂。
张煜的保温杯递到眼前,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枸杞红。;砒霜我都喝。;她仰头时脖颈绷成脆弱的弧,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远处传来道具车启动的轰鸣,苏曼的呼吸扫过他突跳的太阳穴:&34;别同情我,张煜。着他心口,&34;这里跳得太快了。
杀青前最后一场戏飘着人造雪。苏曼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血浆顺着脚踝爬进戏鞋。
张煜按剧本抱住她下坠的身躯,却发现她在笑。
监视器拍不到的角落,她的指尖钻进他戏服裂缝:&34;听说你推了陈导的新戏?
雪片在睫毛上融化。他收紧的手臂压到她肋间旧伤,闷哼声化作滚烫的喘息:&34;你监视我?
爆破声震落檐上积雪。
张煜在漫天纸屑中摸到她真实的颤抖,怀中的身躯比任何一次排练都更真实。
苏曼扯开假血浆袋,嫣红溅在他苍白的脸上:&34;这句词改得好。后退,脚跟碾碎薄冰,&34;可惜太假了。
庆功宴的霓虹在窗外流淌。
张煜在消防通道找到蜷缩的苏曼,她正对着手机练习微笑,屏幕上是她五年前拍的奶粉广告。;要笑到颧肌发抖。头,声音浸在黑暗里,&34;那时候我总想,要是能像你一样&34;
突然响起的烟花炸裂声吞没了后半句。苏曼的剪影在明灭的光里忽隐忽现,肩头披着他的旧外套。
张煜蹲下了身时,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碘伏味:&34;威亚事故那天&34;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腕骨,&34;我在台下。
苏曼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
记忆闪回那个阴沉的午后,她挂在十米高空,看见台下新人奖得主淡漠的侧脸。
此刻那个侧脸的主人正颤抖着解开她手腕的纱布,温热的唇贴上凹凸的疤痕。
这个吻没有血腥味,只有甘草的苦涩在舌尖纠缠。远处传来人群的喧闹,而他们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交换着缺氧的笑。
片场的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张煜的指尖悬在苏曼后背半寸处,迟迟落不下手。
她趴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后腰的淤紫在晨光中泛着青,像片被揉皱的月光。
昨夜暴雨浸透的戏服还没干透,潮湿的布料勾勒出她肩胛嶙峋的轮廓,仿佛一碰就要碎在掌心。
张煜的喉结动了动,药油在掌心搓开的灼烧感直窜眼眶。
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她突然弓起腰,后颈的碎发扫过他手腕内侧突跳的血管:&34;轻点,这可是吃饭的家伙。
药油混着汗水的味道在闷热中发酵。
张煜的拇指按上那道三寸长的旧疤,掌心下的肌肉骤然绷紧。
五年前片场事故的新闻标题突然在脑海炸开——&34;新人演员高空坠落,剧组拒绝赔偿&34;的铅字化作掌中真实的凹凸。
苏曼支起上半身,戏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的烫伤,月牙形的,像枚褪色的印章:&34;当时我在想,要是能摔在镜头前就好了。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34;至少能上一次头条。
场务的吆喝声刺破寂静。
张煜的手帕按在她渗血的膝盖上,粗粝纱布勾住丝线,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34;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进昨夜抓破的旧伤,&34;当年你坐在评委席上鼓掌的时候,可比现在真诚多了。
暴雨在午后如期而至。
人造雨砸在铁皮屋顶的轰鸣中,苏曼赤脚踩进积水潭,泛黄的纱布在浑浊水面漂浮如残荷。
按剧本她该跌进他怀里,却在触碰的瞬间反手扣住他喉结。
两人栽进水潭的瞬间,苏曼的笑声混着水花溅进他领口:&34;张老师连摔倒都要找垫背的?;她湿透的鬓发贴在瓷白脸颊,唇色被冷水浸得发紫,眼底却燃着顽火。
更衣室的灯泡忽明忽暗。
苏曼裹着发霉的军大衣发抖,指尖捏着的烟怎么也点不着。
张煜的保温杯递过去时,她突然咬住杯沿,虎牙磕碰瓷器的脆响让他太阳穴一跳:&34;砒霜我也&34;
潮湿的布料下,她膝盖抵着他小腿肚:&34;当年颁奖礼,我裹着石膏在后台看你领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