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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张四维的眼中,失去了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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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维还嫌自己走得不够快,直接把下摆绑在了腰上急速前往户部衙门,急匆匆的闯了进去。

即便到现在,张四维仍然是晋党的二号人物,和葛守礼分庭抗礼的存在。

晋党是朝堂之上,唯一能和张党分庭抗礼的存在。

晋党礼部有万士和,都察院有葛守礼,兵部虽然没有了廷臣级别的人物,但是王崇古在宣大依旧是说一不二,而且谭纶、王国光本身都是出自晋党,尤其是大司徒王国光掌国朝财税,属于特立独行,一直是张党和晋党争取的人物,而晋党依靠着对鞑靼的垄断贸易,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财、戎、礼、风力舆论上,晋党仍旧是一个庞然大物,

时至今日,张居正仍然没有党同排异,将晋党往死了打,可是晋党在杨博临行前的一顿操作之下,已经变成了两派。

张四维有财戎,而葛守礼有礼、风力舆论,这就导致了张四维在很多事儿上很难作为。

别看万士和没事就找张四维说事儿,可万士和并不总是和张四维站在一起,万士和是典型的骑墙派,他从来不在廷议里为张四维张目,大多数都是和葛守礼步调一致,包括对张居正的进攻之中。

万士和和范应期、王家屏一个路数,只收银子不干活。

张四维多少被张居正给折腾的有些老实了,本来听说税票的事儿,他还在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张居正当国的情况下,会任由小皇帝搞这种人浮于事的税票,让权豪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的昏政吗?

指望权豪们良心发现,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会上树。

可是万士和一说,第一张税票,是陛下亲自交纳的,立刻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小皇帝这是掀桌子了!

不纳税等同于造反。

“张居正果然手段狠辣!”张四维恨的咬牙切齿,但是又无可奈何,他斗不过张居正。

张居正无论是否出来为皇帝遮风挡雨,稽税房、稽税局的恶名,都要归咎到他这个元辅的身上,张四维不再朝中,他根本无法想象,幼冲人主会如此的歹毒,手段会如此的狠辣。

张四维迅速的在户部拿到了税票,立刻到自己家在京师的生意铺上,开始厘清税款,务必在日落前如期交纳,日落后户部衙门还有人当值,但是绝对不会有公文下达。

快快快,一定要快!

赶在小皇帝举起屠刀之前,把税款给纳了。

“赵掌柜!等我忙完了,必然要你好看!”张四维填好了自家税票后,训斥着自己家的大掌柜,这不盘账不知道,他家的大掌柜,借着他家的生意,往自己腰包里装的满满当当!

玩了一辈子贿政把戏的张四维,被自家人给贪墨了巨款,他一查账就发现了这账本根本就不对,张四维也没废话叫家丁把刀架在了赵掌柜的脖子上,把真的账本拿了出来。

张四维要拿真的账本纳税,而不是赵掌柜糊弄他的假账。

赵掌柜交出的真的账本是真的吗?

张四维拿着税票点清了纳税银两后,一脚把赵掌柜给踹到了地上,指着赵掌柜说道:“朝廷只要百值抽六,要我6%的税,过了你的手,这少说拿了我张家三成的钱?你好大的胆子!”

张四维也只是让家丁先把掌柜和账房控制起来,他拉着银车并没有直接到户部,而是去了王崇古家的总号,开始盘账纳税,王崇古不在京师,所以一切都听张四维在京的主持。

一模一样!

王氏掌柜和张氏掌柜,至少抽了三成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张四维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日暮之前,张四维拿着完税证明,走出了衙门,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当他看到了赵梦祐的时候,赶忙上前去,手一翻就是一摞的盐引说道:“赵缇帅。”

“见过张侍班。”赵梦祐是正三品,张四维是正三品的东宫侍班,掌詹士府事,按照当下文贵武轻的局面,赵梦祐要先打招呼,没撕破脸,就没必要咋咋呼呼。

张四维心有戚戚,眉头稍皱的问道:“赵缇帅这是要往哪里去?”

赵梦祐没有收盐引,抱着绣春刀,冷冰冰的问道:“张侍班就莫要打听了吧,缇骑不受贿是陆缇帅当初留下的规矩,张侍班要我坏规矩?”

“那倒不是。”张四维已经知道赵梦祐来户部衙门做什么了,来查验税票,而且张四维非常确定,皇帝家就是让缇帅来查张氏是否纳税,没纳税,立刻借着这个由头,让他全家入土。

张四维完全误会了,赵梦祐的确是来户部看张四维是否纳了税,也的确有借着纳税的事儿,折腾张四维一番,但是并没有要张四维全家性命的想法。

朱翊钧在立规矩,立稽税房只稽税其余不论的规矩。

稽税房和日后的稽税司,除了查税其他一概不论,天下事莫过于利来利往,稽税就是稽税,不会扩大打击报复,把这个规矩立好了,稽税才能天长地久,什么都想掺一脚的部门,那是西厂,那是内行厂,西厂和内行厂,无法久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稽税,就只查税务。

张四维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梦祐看着张四维的反应,也清楚,这个聪明的家伙,已经清楚了稽税房就是要找他的麻烦,赵梦祐皮下肉不笑的说道:“张侍班可真是小聪明不断,大聪明没有。”

“倒是有件事得麻烦稽税房了。”张四维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也没有反驳赵梦祐当面羞辱,又不是抄家,骂两句而已,反而有事求到了稽税房的头上。

“哦?何事儿?”赵梦祐满是奇怪,这稽税房刚刚成立,他都纳完税了,这还跟稽税房有啥关系?

张四维那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家丑不外扬,这家里啊,出了家贼。”

赵梦祐的眼睛瞪大,看着张四维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然后这抹笑意快速化开,他故作惊讶的说道:“呀呀呀,张侍班家里,出了家贼呀!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呀!”

赵梦祐在揶揄张四维,而且这个阴阳怪气张四维一定能听明白。

君父一体之下,大明就是家天下,那张四维和王崇古的作为,和家贼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张四维家里出了家贼,赵梦祐冷冰冰的脸上,就是忍不住的笑意,伱张四维也有今天!

“快具体说说。”赵梦祐笑容满面的说道。

张四维把张氏和王氏家贼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极为无奈的说道:“这些年我和舅舅都忙于国事,总归是对自家生意看顾不过来,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擅长盘账,找京师那些个买办、经纪,他们都是蛇鼠一窝。”

“这就有劳稽税房了,我今天也就是问了这家贼的实账,但是他欺瞒了我多少,厘清了账目,才能报官不是?”

“我听明白了,张侍班这是要报官啊!哈哈哈…”赵梦祐直接笑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笑的肚子都有点疼,才伸手说道:“张侍班海涵,我就是个粗人,实在是没那个涵养的功夫,没憋住,行吧,待我禀明圣上。”

张四维知道,他查不清楚。

作为贿政姑息大弊集大成,没有大聪明全是小聪明的的张四维,太清楚不过了,京师、乃至他家里那些个账房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他就是找再多的人过来,查来查去,就都是赵掌柜交出的那本账目。

分号那么多的掌柜、账房大部分都是他张家的家人,剩下的也是姻亲,结果他的家人和姻亲,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张四维这个家主,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稽税房为了稽税,一定能查清楚账目,所以张四维干脆直接请皇帝做主。

赵梦祐在宝岐司找到了正在土里哼哧哼哧刨土的朱翊钧,同样在一旁玩的还有大明的潞王殿下朱翊镠,皇帝在种地,朱翊镠在玩尿和泥。

“妹妹你这也太偏心了,潞王玩泥巴,你都不管一下吗?当初皇帝才六岁,就因为走路不端庄,就被你训斥了。”陈太后和李太后今天也是闲来无事,带孩子到这宝岐司来看看皇帝一天都在忙点什么。

潞王这是失仪,但是李太后就是不管。

“镠儿又没有把手塞进嘴里,我管他做什么?”李太后眯着眼说道:“姐姐啊,老大是皇帝,自然要要求严格,镠儿是亲王,而且是皇帝的亲兄弟,他就得不学无术,不得人心,否则要出大麻烦。”

“也是。”陈太后也是沉默的说道。

陈太后和李太后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两个人都听得懂。

海瑞回京戳了一个不能碰的话题,那就是嘉靖皇帝有八子,这八子死的实在是太过于蹊跷,景王死后,就剩下了一个裕王,裕王最终得登大宝之位,那时候,也没别人了。

这些皇子都是自然死亡吗?如果再联想到离奇火灾和宫女刺杀,嘉靖皇帝两次死里逃生,就不由得有些无端的联想,真的是自然死亡,没有奇怪的事儿发生吗?

更加直白的讲,嘉靖末年,难不成也要把十分听徐阶、高拱、张居正话的裕王一道弄死,让嘉靖皇帝绝后,再从远方旁支选一个入继大统之位?到时候怕是一地鸡毛,大明直接亡了干净,所以裕王才活了下来。

在李太后和陈太后的视角里,她们的夫君隆庆皇帝不御门听政,不视朝,也是失望叠加的多了,叠加到绝望了,国朝已经烂成了这个模样,凑合着过下去就得了。

“元辅看管小皇帝太严苛,妹妹也是,若是皇帝起了逆反的心理,如何是好?”陈太后颇为担心的说道。

皇帝渐渐长大了,难免会跟张居正的政见不一,小矛盾越积越多,到时候,国朝再起,刚刚扬帆,怕是要烂在船坞之上。

李太后笑着说道:“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敢管皇帝啊!我管得了吗?他那大道理一套又一套,我怎么管?就这种地的事儿,也是我让皇帝做的?皇帝现在种地熟练至极,比我种的都麻利。”

“元辅还专门上奏说,皇帝睿哲渐开,圣母不要约束过严,陛下有洞见之明的话,呀,在元辅眼里,我这个圣母根本就是皇帝的枷锁、束缚,是个坏人。元辅和皇帝到底会怎样,我也管不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李太后现在是无事一身轻,皇帝能任事了,她天天看孩子,日子逍遥自在的很。

“皇帝还真是喜欢种地,不是做做样子。”陈太后多少有点看不懂,生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的皇帝,为何对种地如此执着,甚至是可以说是热爱。

“今天的活儿干完了。”朱翊钧看着翻好的土,拍了拍手说道,看着这二十亩地,心中却满是希冀,土豆番薯最适宜救荒,而且酿酒、制淀粉都能用到,这就能少消耗点主粮,百姓们能多吃一口,他这个皇帝就没白当。

“陛下,张侍班他纳了税,但是他要报官。”赵梦祐赶忙上前俯首说道。

朱翊钧一愣嗤笑的问道:“报官?他自己就是官,他报什么官?他们在西北都快把宣大经营宣大国了,他还要报官?打什么鬼主意?”

赵梦祐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啊?哈哈哈!”朱翊钧一听就直接乐了,大笑着说道:“赵缇帅见笑,朕…哈哈!”

也不管朱翊钧想笑,大明总是处处充满了回旋镖,张四维窃国为私,赵掌柜就窃张四维为私,而且张四维深切的知道,他查不清楚,得借着国朝的力量来。

赵掌柜既然敢做这种事,那都是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所以也准备了一本所谓的暗账,看似交代清楚了,但完全没有,张四维也查不清楚,因为他们家里的家人也都是家贼的一份子。

张四维不怕朝廷查账,因为对鞑靼的封贡贸易,那是先帝独断之明,辅弼折冲之略,张四维又没有卖违禁之物。

“皇儿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吗?”李太后见皇帝笑的前俯后仰,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翊钧把事情说了一遍摇头说道:“张四维家里出了内鬼,让朕的稽税房帮他查账,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管他作甚?”李太后一听说道:“他选的掌柜,他自己倒霉罢了。”

朱翊钧摇头说道:“张四维、王崇古的生意,可不是他自己家的生意,没有晋党文武的合力,他们能做成这等生意?这是公产,他们把持,就当是他们家的了?自然要查,不查清楚,怎么让他交纳清楚税款?”

“倒也是。”李太后也点了点头,小皇帝说的概念很是新奇,张四维和王崇古家的生意,并不完全属于张氏和王氏,而是属于晋党所有,这非常合理,但这个概念一出,葛守礼作为党魁,是不是要过问一二?

皇帝处处都在分化晋党的合力,不余遗力。

李太后忽然眉头紧皱的说道:“说起来,张先生家里,似乎没有什么生意,张党似乎也没有。”

“先生和他们不一样,狭义些说,先生最大的生意,就是大明天下。”朱翊钧洗干净了手,笑着说道:“孩儿让缇骑把账本送到皇叔那儿,皇叔带了不少内书房的宦官学算学,权当练手了。”

次日的下午,大明元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户部尚书王国光、稽税房代掌赵梦祐、事主张四维等一众,将张四维家里陈年账目,都搬到了司礼监,而深居简出,整日里仰望星空,编纂历法的朱载堉,带着浩浩荡荡的内书房宦官们,抱着算盘也来到了司礼监。

这里面有一个比较扎眼的女子,王夭灼,这姑娘也抱着算盘。

朱翊钧姗姗来迟,看着朱载堉手中那把极为奇怪的算盘,啧啧称奇的说道:“这就是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皇叔厉害啊。”

2开12次方的25位根是多少?1.0594…25…

朱载堉就用他手中的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精确的将2开了十二次方根,至此创造了乐理上的十二平均律,解决了十二律自由旋宫转调的千古难题。

朱翊钧也不是不喜欢音乐,他也认真研究了,但是没研究明白,似乎、也许、可能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可以开交响乐了,朱翊钧保证,历法修好以后,给朱载堉办一个超大型的交响乐演奏作为酬劳。

他喜欢听,对于朱载堉在音乐上的伟大成就,朱翊钧只能表示赞叹,他只会说两个字,好听。

朱载堉郑重的说道:“陛下,十二律八相生,七音隔五相生,每均有七调,十二均得八十四调。”

“历者,礼之本也;律者,乐之宗也。何以言之?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迭相治也,其间不容发而相错综也。”

“不如,来算账吧。”朱翊钧发出了一个厌学的提议,这么大个乐子就放在面前,先把张四维的账给盘算明白了,再说其他。

朱载堉无奈,皇帝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唯独对这个乐理,非常的厌学,但是朱载堉也没办法,皇帝不爱学,他还能把皇帝的脑袋撬开灌进去?那自然不能。

皇帝不学也没关系,他最近找到了个弟子,王夭灼在音乐之事上,有着很强的天赋。

朱载堉开始算账,而朱翊钧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这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的使用方法,这玩意儿确实好用,至少在手摇计算机和电子计算机出现之前,这玩意儿就是世界上算力最高的生产工具。

大明司礼监下辖的内书房拥有最多的算盘手,而户部也有算盘手,被借调了过来,在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中,张氏、王氏大掌柜的账本,被盘算明白了。

只用了一个时辰。

大明的户部需要算清楚整个大明的账本,而王国光自己本人极其擅长算学,他的成名作就是《万历会计录》是大明,乃至中原历代王朝,唯一一部国家财政总册,把大明的田土、人户、各项钱粮岁额、边镇饷数、库监、光禄、宗藩职官俸禄,漕运仓场、营卫俸粮、屯田、盐法、茶法、钱法、钞关、杂课等研究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张居正不辜负自己首辅的赫赫威名,谭纶无愧于大明的大司马,而王国光也是大明真正的大司徒。

朱翊钧这才是清楚的知道,大明朝堂拥有何等恐怖的算力。

“多少多少?”朱翊钧颇为好奇,张王二氏的大掌柜,到底吃了张四维多少银子。

朱载堉和王国光以总数冠分数,以分数合总数,结束了盘账,感慨万千的说道:“四成。”

“四成?是他们拿了四成?还是他拿了六成,给我们家留了四成?”张四维急切的问道。

王国光满是同情的说道:“自嘉靖四十二年,赵刘两个掌柜,伙同其他商贾,他们一共拿走了六成的利,大约有三百万两左右,给你们两家留下了四成。”

“啊,这样。”张四维失神的看着朱载堉和王国光,在这一刻,张四维的眼中,失去了光。

张四维、王崇古多年经营,凭借着朝廷给的封贡特权,把持着对鞑靼的垄断贸易,完完全全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这些钱具体去了哪里,那就得张四维和王崇古自己去找了,大明朝廷也只能给他把损失盘算明白。

既往不咎,过往不补,稽税司并不会追击稽税。

朱翊钧听闻之后也是叹为观止,要知道张四维家里可是世代从商,各地分号、京师总号的掌柜、账房大部分都是张四维的家人,正经的姻亲家人,就是姻亲,都能被大掌柜和账房合起伙来,侵吞了六成去!合着张四维这么多年,一直在给别人打工。

最最最让人惊讶的则是,偌大的张氏、王氏的产业,上上下下万余人,对这件事不可能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告诉张四维和王崇古,有人趴在张氏和王氏两棵大树上,疯狂吸血吃肉。

“张侍班,万历三年正月的税,还缺了三千两银子,记得到户部衙门补上。”朱翊钧看完了热闹,对着张四维说道。

相比较之下,朝廷自有坐商的百值抽六的坐商税,非常仁慈。

“张四维?”朱翊钧见张四维不理自己,又极为不礼貌的叫了他一声,冯保伸手推了推张四维,皇帝跟你说话呢!

张四维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才俯首说道:“臣在。”

“记得把正月的税补上。”朱翊钧又交待了一遍,才挥了挥手说道:“快去找你家的银子吧,快去吧。”

“臣遵旨。”张四维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司礼监,脚步都有些虚浮。

朱翊钧看着张四维的背影,颇有些感触的说道:“朕原来还以为稽税房将会是一个天怒人怨的政策,可是这么一看,好像又不是,人性啊,贪得无厌。”

“先生所言有理,矛盾存在于万物之间。”

“张四维等人在朝中谋财,那些个经纪买办掌柜账房们呢,在他们身上趴着吸血,权豪们似乎也需要稽税房,帮他们查清楚到底被侵占了多少银子。”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集体,这些个经纪买办账房掌柜是一个阶级,他们总是保持着默契,偷偷捞着各大权豪的们的银子,按照公的相对定义,损公肥私,出现在一切人类的交易活动之中。

所以就必须需要有一个裁判,拥有庞大算力的裁判,基于某种目的,盘算清楚权豪们的账。

稽税房,日后的稽税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税收。

朱翊钧对着朱载堉和王国光说道:“皇叔、大司徒啊,你们得多多培养些算学的人才,咱们大明对算学人才的缺口不是一般的大,连世代经商的张四维,都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算学人才多了,才能满足大明对算学人才日益旺盛的需求。”

朱载堉和王国光赶忙俯首说道:“臣遵旨。”

朱翊钧又对着张居正说道:“先生,把张四维的事儿写到邸报上,要头版头条,写清楚什么生意,被侵吞了多少钱,让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权豪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个教训。”

“张四维的这个案子,有着极其深刻的实践意义,若是有人反对稽税房,就让张四维出面把自己悲惨的遭遇讲述一遍。”

“臣遵旨。”张居正发现,论杀人诛心这种事,还是小皇帝更加擅长,科道言官必然会对稽税房极为不满,祖宗成法里,一大堆君子不言利的圣人训,那么让张四维一次又一次的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反驳科道言官,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而皇帝更是直接把张四维的家丑,给贴到了邸报上,天下人人皆知,张四维家里出了家贼!

估计天下权豪,就没几个笑得出来的,以己度人,张四维家里有家贼,他们家里就没有家贼吗?估计只有那些真正能称得上道德君子的人,才能对张四维的遭遇,毫不吝啬的嘲讽。

张居正带着群臣俯首说道:“恭送陛下。”

朱翊钧向武功房走的时候,忽然站定对冯保说道:“改天也把皇庄的账本拿来盘一盘。”

“要不就今天?”冯保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

“冯大伴很自信嘛!”朱翊钧看冯保的架势,似乎不怕查账,略微有些惊奇的说道。

冯保颇为确切的说道:“万历元年正月之后,皇庄的账不怕查,那之前,臣也是刚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不太敢保证。”

冯保真的不怕查,因为万历元年正月刺王杀驾案发生之后,张宏就成了乾清宫太监,宫里就有了二祖宗,但凡是哪个想博位,或者干脆是想看冯保倒霉的,把账目放到乾清宫的小铁箱里,冯保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翊钧两个手放在身后,大踏步的向前走去说道:“那算了,不查了。”

“要不,查查吧。”冯保亦步亦趋的说道:“也好教外廷的那些个权豪们知道,皇帝家里,没有家贼,有一定的实践意义。也省的那些个小人,说皇庄纳税就是做做样子。”

朱翊钧闻言也是点头说道:“也成,下午把账搬到户部,让皇叔和大司徒都查查,做个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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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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