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忽然传来菘菜落锅的滋啦声。军宝抓起松木锅盖掩住发烫的耳尖,却盖不住母亲低笑:&34;记得留些头茬松茸,明日巳时商队启程回蜀。
铜漏的水滴声在药香氤氲的暖锅居里格外清晰。李军宝握着新制的檀木算盘,瞧着母亲掀开药柜最顶层的抽屉——那里本该放川贝的格子,如今整整齐齐码着绣金边的账本,边角还别着几片晒干的辛夷花瓣。
说着从袖中取出张泛黄的纸,背面密密麻麻记着羊肉损耗与茱萸进价,正面却工整写着:&34;肉桂三钱,配鲜菌二两,佐以陈皮、砂仁,可解寒湿。
秦桂梅捏着片甘草凑近烛火,瞥见儿子袖口沾着朱砂——分明是医馆包药材用的赤色粉末。后院晒药架上新添的紫苏随风轻晃,在青砖地上描出秀气的叶影,让她想起前日宝儿说的话。
军宝的喉结动了动,铜漏壶的水滴声突然变得震耳。他摸出怀里温着的青瓷药瓶,瓶身描着朵将开未开的辛夷花:&34;这是秀儿配的醒酒丸。上元节醉酒的周掌柜,含两粒就能接着谈生意。
瓶底隐约可见蝇头小楷,记着三七与葛根的配比,旁边还画着个小算盘,珠子颗颗分明。
铜锅腾起的热雾模糊了军宝发红的耳尖,他往母亲碗里添了勺浮着菊花的醒神汤:&34;娘既瞧见了她誊抄的食补方子不如替儿问问,那画壁画的姑娘可许了人家?
案头镇纸下压着的穴位图突然被风吹起,露出角落描着的小像——执秤的手腕系着串琥珀算盘珠,正是秀儿常戴的那串。
慧养堂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秦桂梅挎着竹篮,里头装着新蒸的茯苓糕,远远就瞧见秀儿在廊下晒药。
那丫头穿着月白褙子,腰间系着杏色汗巾,正踮着脚将一簸箕新采的益母草铺在竹匾上。
秦桂梅捧着青瓷茶盏,瞧着秀儿熟练地拨弄算盘珠子,将一日的药材进出记得清清楚楚。案头摆着本《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上头画着暖锅居的账目,朱笔勾勒的数目工整清秀。
她瞥见秀儿腕上那串琥珀算盘珠,正是军宝前些日子托人从蜀地带回来的。
午后的日头斜斜照进诊室,秀儿正给个咳嗽的小娘子把脉。她轻声细语地问着症状,笔下龙飞凤舞地写着方子,还不忘叮嘱:&34;这剂药煎好后,配上暖锅居的羊肉汤,最是温补。
秦桂梅瞧着秀儿将病人送出大门,转身时裙角扫过门槛,露出双绣着辛夷花的软底鞋。她忽然想起军宝房里那本《山家清供》,书页间夹着的辛夷花瓣,也是这般淡紫的颜色。
孙媒婆正在自家小院里择着新收的枸杞,忽听得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就见秦桂梅挎着个竹篮,篮子里飘出茯苓糕的甜香,上头还盖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秦桂梅将竹篮往石桌上一放,掀开帕子露出里头印着莲花纹的糕点:&34;孙家妹子,今儿个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个红绸包,&34;这是军宝的庚帖,还有&34;又摸出串琥珀算盘珠,&34;这是那孩子特意备下的信物。
孙媒婆拈起颗枸杞放进嘴里,眯着眼笑道:&34;可是为了慧养堂那个小医女?;她忽然压低声音,&34;我前儿个就瞧见了,那丫头在宝锅居后院晒药,连药香都透着股子讲究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