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世界像被按了暂停键。
林渊悬浮在看台外，头发朝下根根竖立，血液逆流，耳膜鼓胀得快要裂开。
无数手机镜头在背后亮起，每一只屏幕都映出他倒挂的脸，嘴角被重力扯出诡异弧度。
“咔嚓——”
快门声并非来自手机，而是他颅内，像有人用镊子折断神经。
随着声响，世界骤然恢复色彩，重力反向一扯，他整个人被甩回看台水泥地，膝盖撞得发麻。
观众不见了，操场灯光熄灭，只剩足球场中圈，一块 a4 纸大小的手机屏保亮着。
屏保画面：林渊站在 503 教室，举手机自拍，背后黑板写着——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机同步亮起，电量同样 1，信号格空，却跳出一条推送——
“请前往拍摄地点，完成开机镜头，否则视为自动弃权。”
弃权代价是什么，林渊不想知道。
他抓起手机，冲向教学楼，脚步踏在空荡走廊，激起回声，像身后跟着看不见的队伍。
503 教室门虚掩，门缝透出冷白光，一闪一闪，与心跳同频。
林渊推门，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抬手遮挡——光线却穿透指骨，直接照在视网膜上。
视野里，两簇倒悬灯芯被点燃，飘在瞳孔中央，幽蓝、安静、贪婪。
手机“叮”，屏幕熄灭，教室瞬间黑暗。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声音在对面响起：“镜头就位，演员就位，打板准备。”
“action！”
场记板声音清脆，火星四溅，溅落处竟燃起细小蓝火，沿地面爬向讲台。
火光映照下，林渊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黑板前，手持复古场记板，笑容僵硬如蜡。
“本场是特写，别眨眼。”对方说完，举起手机对准林渊。
镜头灯亮起，不是白光，而是一道深蓝射线，直射林渊双眼。
刹那间，眼眶像被灌进冰水，倒悬灯芯疯狂旋转，视网膜撕裂般疼痛。
机械女声从手机传出，伴随进度条，教室墙面开始渗血，血珠逆流上天花板，汇成一行行小字——
“看见即被看见，点灯即被点灯。”
林渊想闭眼，却发现自己丧失眨眼功能，眼球干涩到冒烟，泪水刚渗出就被蓝光蒸干。
苏砚、阿九、陆无咎、姜黄泉、老狗……名单上的“祭品”全冲进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手机，镜头对准林渊。
无数道蓝射线汇聚，瞳孔里的灯芯暴涨，几乎撑裂眼角。
机械女声落下，蓝光熄灭，墙壁血字炸成红雾，教室重新陷入漆黑。
林渊踉跄后退，手背摸到眼眶，竟是一片平滑——眼球不见了，只剩两个冰凉凹陷。
黑板内部木纹、粉笔灰颗粒、众人毛孔里的汗珠，甚至飘浮在空中的情绪——惊恐是深蓝，狂喜是炽白。
“视角切换成功。”对面林渊收起手机，露出满意微笑，“现在，你是镜头。”
“镜头”两字一出，林渊胸口剧烈震颤，倒悬灯芯从眼窝延伸，沿血管爬向心脏。
每一次心跳，灯芯就亮一分，血液被染成幽蓝，皮肤表面浮现网格线，像被划分成无数像素。
苏砚走上前，用刀背敲击他胸口，金属声空洞：“听，回声是空的。”
阿九抬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细小倒刺，刺进网格线缝隙，扯出一缕蓝雾。
“镜头”被抽离的瞬间，林渊视野天旋地转，他看见自己站在原地，双眼漆黑，胸口透亮，心脏位置是一盏微型倒悬灯，正随心跳闪烁。
“别急着晕。”苏砚抓住他后颈，逼他看向黑板，“还有第二场戏。”
内容：捕捉“撒灰人”
备注：失败即视为“弃镜”，由观众补位。
粉笔最后一划，黑板“咔啦”裂开，露出背后暗室，里面堆满废旧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对准林渊，像无数黑洞。
“进去。”导演版林渊推了他一把，“十秒，找到撒灰人，否则镜头反噬。”
“反噬会怎样？”
“观众进来，你出去。”对方笑得温柔，“出去的方式……参考前四跳。”
暗室没有灯，却因林渊的“镜头眼”而纤毫毕现。
每台摄像机都连接一台小电视，屏幕里播放不同画面：
1 天台，第五个“林渊”
4 操场，观众举手机等待开机。
唯一空白屏幕，闪着雪花点，右上角倒计时：00:00:10
林渊明白，那就是“撒灰人”视角。
他必须在倒计时归零前，把对方拽进镜头。
“镜头”本能驱使，他抬手对准雪花屏，幽蓝光束从掌心射出，屏幕像被水波纹扰动，浮现一张人脸——
被涂黑的第七人。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枚倒悬灯芯，嵌在原本应是鼻子的位置。
“找到你了。”林渊低喝，光束化作锁链，缠住屏幕里那人的脖子。
“咔——”
所有摄像机同时转向，镜头盖齐刷刷弹开，像兽群张口。
锁链猛地被往回拽，林渊整个人扑向屏幕，额头撞上冷硬玻璃。
血珠渗出，沿着屏幕下滑，被雪花点贪婪吸收。
林渊用尽全力，把“无脸人”往外拖，屏幕表面凸起一张薄膜人脸，被拉得变形，却仍死死不露五官。
最后一秒，他听见对方在脑子里说话——
“镜头只能记录，无法干预，你犯规了。”
“闭嘴！”林渊怒吼，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抓住那张薄膜，猛地一撕——
“嘶啦！”
屏幕裂开，无脸人化作无数黑色灯芯，炸散在暗室。
暗室瞬间寂静，所有摄像机红灯熄灭，只剩雪花屏闪烁同一句话——
“弃镜成功，观众入场。”
林渊踉跄后退，心脏位置那盏倒悬灯“啪”地碎裂，幽蓝火屑顺着血管逆流回眼眶。
他看见自己站在暗室外，导演版林渊对他微笑挥手，然后被无数只手机手抓住，拖进黑暗。
“主角换人，你自由了。”导演的声音越来越远，“记得看短信。”
暗室门轰然关闭，林渊独自站在 503 教室，晨光从窗缝透入，像刀片切开黑暗。
他低头，手机不知何时恢复电量，100，信号满格。
“第四章拍摄完成，素材已上传。”
“由于你强行撕镜，触发隐藏彩蛋：第五跳提前。”
“倒计时：23:59:59”
封面是林渊熟睡的脸，床头站着无脸人，手里举着正在燃烧的倒悬灯芯。
灯油滴落，顺着林渊耳廓流进枕头，火已烧到发梢。
林渊手指颤抖，刚要点开，后背却被谁拍了一下。
教室门口，值日生黑板擦无故掉落，扬起一片粉笔灰。
灰雾中，一道新鲜脚印从讲台延伸到他脚边，却看不见人。
脚印脚尖朝外，脚跟对着林渊，像有人倒走而过。
每走一步，地面便浮现一行粉笔字——
“观众已就位，请主角不要迟到。”
最后一行，停在林渊鞋尖前，字迹潦草：
“今晚 00:00，天台见。”
脚印止步，粉笔却自己立起，在黑板上“咔嚓咔嚓”
粉笔写完，“啪”地折断，断头像骨刺扎进黑板。
林渊看向窗外，朝阳被乌云吞噬，天色再次沉入灰黑。
他的影子在地板上独自蠕动，脚跟抬起，像被谁牵着，一步步往门口走。
而他本人，并未抬脚。
影子走到门槛处，回头对他歪头一笑，裂口处滴落蓝色火油。
“别让观众等太久。”
然后，影子脱离脚底，沿走廊狂奔，消失在楼梯口。
林渊愣在原地，忽然觉得脚踝一紧，低头——
鞋带无风自动，结成倒悬灯芯形状，把他两只脚牢牢捆在一起。
他失去平衡，重重跪地，膝盖砸出闷响。
手机屏幕亮起，倒计时页面自动弹出：
数字每跳一秒，鞋带便收紧一分，像绞索。
林渊咬住牙，用指甲去抠，灯芯却越勒越紧，几乎嵌进皮肉。
血珠渗出，顺着鞋面滴落，在地板写出微小一行字——
“第五章开机倒计时，现在开始。”
幽蓝火焰从血字里升起，顺着地面爬向墙壁，所过之处，所有物品蒙上一层像素雪花。
503 教室正在一点点“加载”成新场景。
林渊知道，自己已被观众推上舞台，再无路可退。
那里，无脸人缓缓显形，手里举着真正的场记板，对他弯腰致意。
无脸人抬起手，做出“请”的姿势。
林渊被鞋带拖向门口，像被牵线的木偶。
黑暗里，观众掌声雷动，却听不见声音，只有心跳，一下，一下，同步倒计时。
第五章，即将开始。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