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内,朱高煦听到这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
“给他娶媳妇?
哈哈哈!
他那副鬼样子,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守活寡?
就算嫁过去,怕不是也要被他带着一起修道念经!”
朱高煦虽如此嘲讽,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警剔。
若老四真成了家,有了岳家势力,哪怕他依旧修道,在父皇心中的分量恐怕也会有所不同。
赵王府中,朱高燧则捻着手指,若有所思:
“母后这是……想用家室栓住老四?
有意思。看来父皇和母后,对老四还是放心不下啊。”
朱高燧立刻吩咐手下。
“去,打听打听,母后属意哪几家的小姐。咱们……或许可以‘帮’四弟参谋参谋。”
朱高燧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清虚观,依旧平静。
但朱高爔很快也从箐箐和一些前来“道贺”或打探消息的香客口中,得知了此事。
他站在静室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依旧青翠的竹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母后的关爱……父皇的试探……兄弟们的算计……”
朱高爔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娶妻?
生子?
对他而言,这不仅是红尘俗务,更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一旦沾染,便再难保持如今这份超然与清净。
他追求的是长生大道,是超脱此界,岂能被凡俗姻缘所累?
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背后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多少种心思。
这是更难以应对的软刀子。
“看来,得想办法,让这件事‘自然’地平息下去才行。”
朱高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必须让父皇和母后明白,他朱高爔的道心,绝非儿女情长所能动摇。
只是,该如何做,才能既不伤母后之心,又能彻底断绝这些念想,还需要好好筹谋。
这比突破筑基中期,似乎还要棘手几分。
消息如同初春的柳絮,悄无声息地飘满了京城的各个角落,自然也落入了清虚观的庭院。
箐箐是第一个忍不住的。她端着新沏的灵茶走进静室,看着盘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愈发缥缈的朱高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怯生生地开口:
“殿下……外面,外面都在传,说皇后娘娘要为您选妃了……”
朱高爔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并无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今日天气甚好”之类的闲谈。
朱高爔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淡淡道:
“哦?是么。”
朱高爔的平静让箐箐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箐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比如是哪几家的小姐,比如外面传得如何绘声绘色。
但看到朱高爔那副浑然不放在心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再次入定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只是福了福身,默默退了出去。
静室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但朱高爔知道,这风波不会因他的无视而平息。
母后的关爱是真情,但这份真情背后,是凡尘伦理的牵绊,是皇室责任的枷锁。
父皇的默许,更是带着审视与算计。
朱棣不能激烈反对,那会伤透母后的心,也会坐实自己“不近人情”、“忤逆不孝”的罪名。
给虎视眈眈的兄弟们留下攻讦的把柄。
但他更不可能接受,一旦点头,他苦心营造的“清净修道”形象将轰然倒塌,无数双眼睛会借着王妃的名义钉在他身上。
他再无宁日,仙途亦将受阻。
必须想一个两全之策,或者说,一个能暂时将这纷扰拒之门外的策略。
朱高爔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了脑海中那依旧沉寂的“大明皇帝聊天群”界面上。
群升级尚需时日,远水难救近火。
他需要的是一个眼下就能让父皇和母后暂时搁置此议的理由,一个符合他“修道者”身份,又让他们无法强行逼迫的理由。
一个念头,渐渐在他心中清淅起来。
---
数日后,徐妙云估摸着风声应该已经传到朱高爔耳中,正思忖着该如何召他进宫细谈,坤宁宫外却传来通禀——吴王殿下求见。
徐妙云心中一喜,连忙宣他进来。
朱高爔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步履从容,气质清冷。
朱高爔行礼问安后,并未如徐妙云预料的那般主动提及选妃之事,反而神色略显凝重地开口:
“母后,儿臣近日闭关,于道藏中偶有所得,心有所感,恐需一段时日静心参悟,梳理所得。
此关乎道基,不敢有丝毫懈迨。”
徐妙云闻言,关切地问道:
“哦?
可是修行上有了难关?
还是身体有何不适?”
徐妙云最担心的还是儿子的身体。
“非是难关,亦非不适。”
朱高爔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修道者特有的专注与肃穆。
“乃是窥见前路一丝微光,需凝心静气,方能捕捉。
此时心神需高度凝聚,外物纷扰,尤其是……红尘俗缘,最易扰动道心,致使灵光湮灭,前功尽弃。”
朱高爔话语平和,但“红尘俗缘”四个字,却象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了一下徐妙云的心。
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看着儿子那清澈却坚定的眼眸,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他知道了选妃的消息,他这是用修道的关键时期作为理由,婉拒此事。
“这……”
徐妙云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
她既为儿子在“道途”上有所进益感到欣慰,又为他如此决绝地推开俗世温情而感到酸楚。
她看得出来,儿子并非虚言推诿,那眉宇间的专注与肃然是做不得假的。
“母后。”
朱高爔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恳切。
“儿臣知母后一片爱子之心,为儿臣思虑周全。
然道途艰辛,机缘稍纵即逝。
此时若分心他顾,恐误了根本。延续血脉之事,可否……容后再议?
待儿臣此次闭关有所成,心境稳固之后,再行考量不迟。”
朱高爔没有直接说“不娶”。
而是将“现在不能娶”的理由,归结于修道的关键节点,将决定权推到了“闭关有成”之后的一个模糊未来。
既全了孝道,没有直接顶撞母亲,又为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