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他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更谨慎地处理。
朱棣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徐妙云的手:
“无事,只是……突然有所感触,随便问问。
爔儿他……确实与众不同。”
离开坤宁宫,朱棣独自走在宫道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抬头望向紫禁城上空那片被宫墙切割开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朱高爔可能身负惊人天赋的震惊,有对自己此前忽视甚至误解儿子的懊悔。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和……一丝微妙的嫉妒。
“天生道体……当年靖难之役,朕能屡次险象环生……老四啊老四,你究竟还瞒着朕多少事?”
朱棣低声自语,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
“看来,朕是时候,该好好去你的‘清虚观’,看一看了。”
朱棣心中已然决定,无论那“玄清帝君”是否与老四有关。
他都必须要弄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真实情况。
“来人!摆驾吴王府!”
朱棣沉声吩咐道。
随侍的太监宫女们闻言皆是一愣。
吴王府,也就是清虚观,陛下已经许久未曾驾临了。
朱棣心中思绪万千。
他觉得,既然后世都有皇帝成功修仙,那么就说明,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仙人的。
而如今他所知道的人中,最有可能修仙成功的,也就只有老四朱高爔一个了。
朱高爔自幼体弱,却偏爱道家典籍,常年闭关清修。
如今看来,他所修的并非寻常道法,而是真正的仙道!
与此同时,正在宫中向朱棣请安的皇太孙朱瞻基,听到朱棣要摆驾吴王府,顿时来了兴趣。
“皇爷爷,孙儿也想去吴王府看看!”
朱瞻基连忙上前,眼中闪铄着好奇的光芒。
朱棣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也好,你便随朕一同前往吧。”
朱瞻基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或许是个机会。
就在前不久,朱高炽退朝之后,便将朱瞻基叫到东宫,语重心长地阐明了利弊。
“瞻基啊,你四叔他……素来不甘寂寞。
如今他虽然一心修道,但你皇爷爷对他,始终是有些不同的。”
朱高炽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忧虑。
“你四叔若重新获得你皇爷爷的喜爱,甚至被他那所谓的‘仙法’迷惑,那我们一家的太子之位,可就危险了。”
朱高炽深知朱棣对朱高爔的复杂情感,也明白朱高爔的“不争”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他必须防患于未然。
朱瞻基聪慧过人,自然明白父亲的担忧。
朱瞻基知道,此行吴王府,绝非仅仅是去“看看”那么简单。
说不定就是爷爷又开始偏爱四叔,去考校一番呢?
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很快,御驾便准备妥当。
朱棣带着朱瞻基,浩浩荡荡地向着吴王府,也就是清虚观的方向而去。
朱棣的御驾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引得沿途百姓纷纷跪拜。
龙辇之内,朱棣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心中仍在反复咀嚼着徐妙云的话和“玄清帝君”展现的仙家手段。
朱瞻基坐在一旁,看似平静,眼角的馀光却时刻关注着皇爷爷的神色,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
御驾并未直接前往位于京城内核局域的清虚观,而是绕了一段路。
朱棣想看看,他这个儿子所谓的“清修”,到底将这王府改成了何等模样。
当御驾最终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停下时,朱棣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并非他想象中的朱门高墙、戒备森严的王府,而是一座青砖灰瓦、古朴清幽的道观。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清虚观”。
字迹飘逸出尘,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韵。
观门敞开,并无寻常王府的侍卫把守。
只有两个穿着干净道袍的小道童守在门口,见到御驾,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神色平静,并无寻常百姓见到天颜的徨恐。
朱棣眼神微动,心中暗忖:
“这气象,倒真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意思。”
朱棣下了龙辇,朱瞻基紧随其后。
早有太监上前通报:
“陛下驾到——!”
声音在清幽的观内回荡,却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很快,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道人缓步从观内走出,来到朱棣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平和淡然:
“贫道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正是吴王朱高爔。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周身那股若有似无的清气,在朱棣如今有心观察之下,似乎变得更加明显了。
他并未称呼“父皇”,而是自称“贫道”,行的也是道门之礼,刻意拉开了距离。
朱棣看着他,心中那股复杂的感觉更甚。
他没有立刻让朱高爔起身,而是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朱瞻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挤兑:
“四叔,您这儿可真是清静雅致,侄儿随皇爷爷来看您了。
您在这儿修道,想必道法精进神速吧?不知可否让侄儿开开眼界?”
朱高爔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朱瞻基,并未理会他话语中的试探,只是对朱棣道:
“陛下请入内用茶。”
说罢,便侧身引路,态度不冷不热,仿佛来的只是两位寻常香客。
朱棣冷哼一声,迈步而入。
朱瞻基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赶紧跟上。
进入观内,只见庭院宽敞,古木参天,奇石罗列,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穿过,发出潺潺水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清气,令人心旷神怡。
与皇宫的富丽堂皇、东宫的严谨规整截然不同,这里处处透着自然与和谐,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朱棣边走边看,越看心中越是惊异。
他虽不通阵法,但征战多年,对气机感应敏锐。
他隐隐觉得,这观内的布局似乎暗合某种玄妙韵律。
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仿佛被精心安排过,使得整个道观的气场异常平和而凝聚,连呼吸都感觉顺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