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当天便入宫。
在昭明殿中,与皇帝相谈到深夜,才让他回府。
回来之后,林青榕叫人给他下了一碗热汤面。
魏渊一边吃,林青榕一边问:“父皇怎么说?”
“说叫我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去浙江!”
“这么快!”林青榕十分惊讶,“我以为,总归要交给朝议之后,再做决定。”
“父皇本就是当机立断之人!再者,浙江灾情如火,容不得拖延,自然是越快越好。”
魏渊见她忧心忡忡,便似笑非笑道:“夫人出马,何事不成?有夫人助阵,自然极快!”
林青榕轻嗤一声:“谁愿意帮你揽这些破事儿!我跟父皇说的,可是给你批上几日假,让我们一家三口游玩一番。如今此令一出,又要出门数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魏渊吃了汤面,洗漱过后,便看到林青榕坐在榻上,在写着什么。
魏渊凑过去看了一眼。
林青榕跟他解释道:“这些是与我有过生意往来的商户名单。若是粮草不够,可去找他们借上一笔,少说也能多撑个三五日。”
魏渊却道:“当地布政使司,亦有备案,你不必这么辛劳……”
林青榕抬头,瞥了他一眼:“真不用?你想清楚了,若是到时候,那些衙门之人,为难于你,你可别哭着跑回来!”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魏渊自然不会如此,但他还是赶紧改口:“夫人自然比衙门那些人,要懂生意经!快跟我说说,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里面,有的是丝绸大户,有的做茶叶生意,也有做瓷器木器的,并非所有大户,都有余粮。
你不行商,自然不懂!衙门中人,会根据商贾亲疏,摊派任务。
往日孝敬他们多些,这遇上天灾人祸的,就算家中有粮,也用不着他们。但若是往日对衙门打点不够,恐怕这时候,摊派任务下来,这些普通商贾也是为难。
若是当地粮仓真的空了,恐怕当地衙门,还会用如此办法。到时候,有些人,就算说没有粮食,你依旧能借得到;有些人,你就是逼死他,也是借不到的!”
魏渊看了那串名单,点了点头。
“你放心,这次用不上他们。”
“那你有何法子?”
“用军粮。”
“军粮?”林青榕十分惊讶。
魏渊点头,“浙江受灾已经月余,无论是官仓之粮,还是民间富户,应该空了不少。就算有,也是趁机抬价,想要大赚一笔的奸商。
此番我去,就是要杀杀这些歪风邪气!否则,灾情再这样蔓延下去,百姓失房失田,流离失所,恐怕要激起民变……我这身份,去那里,正合适!”
林青榕略有担忧,“听闻浙江巡抚,拜在大哥门下。你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要得罪大哥,到时候……”
魏渊却十分坦荡:“我此番行程,全是公心。他若配合赈灾,一心为民,我便不会多说什么。”
“可他要是不配合呢?”
“那也是秉公处置。”
魏渊目光沉静,声音低沉,缓缓说道:
“早晚会撕破脸!但用灾情为由头,党争不断,我魏渊的确看不上!若是他们觉得我是因为党争,才会与他们作对,那就这么觉得吧……反正我也并非陶潜,没有采菊东篱的闲情。大丈夫于天地间,无愧于心便好!”
林青榕笑了一下,戳着他的胸口,故意嗔怪道:
“你倒是不愧天地,不愧本心的,那是不是亏了我和元宝?元宝刚会叫爹没几天,恐怕你一去数月,回来就把你忘了……”
魏渊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孩子忘了还能教,可夫人却不能把我忘了……”
他突然将林青榕抱起,在屋中转了一圈,回到床上。
林青榕吓了一跳,勾住他的脖子,却转头看向门口。
魏渊将她绣鞋脱了,随手一扔。
房门便砰得一声,被关上了。
林青榕嗔怪道:“你这般兴师动众,还不如下床去关一下……这般大的动静,估摸着又要把人闹起来……”
魏渊却轻吻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流连。
“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我要抓紧时间,多服侍夫人几次,省得夫人趁我不在家,被引到不三不四的地方,见不三不四之人……”
林青榕被他撩拨得气喘吁吁,但依旧狐疑:“我见什么不三不四之人?我每日忙得不得闲,哪有那等闲工夫……”
魏渊却按着她,翻来覆去地折腾一番。
这种没由来的醋劲儿,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林青榕虽然也愿意与他欢好,但心中仍旧觉得,这飞醋吃得,莫名其妙。
直到送魏渊离京那天,他才终于吐露心声。
“我不在京,若有什么事,就直接入宫求全公公帮忙。或者带着孩子,住到宫里去,省得被人找到府上,烦得很!”
林青榕奇道:“我去宫里做什么?宫中规矩那么多,还不如在府里自在!再说了,我生意不做了?我可把杭州的库房钥匙都交给你了,你若是都给我嚯嚯了,我不赚钱,拿什么贴补?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渊却皱着眉头,憋了半天,终于撂下一句。
“京中局势复杂,若是有人相邀,你可称病不去。毕竟,你也不知,那些官员夫人,到底是为何找你。”
林青榕却道:“这是自然,我向来不去那些夫人小姐的聚会。”
“长公主……或长乐,若是找你,能不去就不去!”
魏渊终于把心里话说出,“长乐此人,十分乖戾,不好相与,不必与她深交。”
林青榕却挑眉道:“哦,我明白了,你不愿我见你前未婚妻啊……早说嘛,绕了这么一大圈……呵呵,谁能想到你心里这点儿小九九?”
魏渊却一把将她搂紧,压低了嗓音,有些急切。
“不许去!知不知道!”
林青榕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入京以来,你扔了多少长乐公主送来的帖子?我不戳破就算了,你还命令上了!再命令我,我明日就去公主府!到时候,见公主,还是见她的探花郎驸马,那可就说不准了……”
林青榕以为,魏渊又是凭空吃沈玉华这口陈年老飞醋。
所以,故意拿难听话噎他。
魏渊却气得牙根痒痒,二话不说,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林青榕吓了一跳,赶紧推他。
魏渊却按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林青榕慌乱回头。
果然,不远处。
魏澈等随行之人,皆别开脸,看向别处,不敢直视他们。
林青榕气得不轻。
这狗男人真是越发猖狂了!
在家不避着人也就算了!现在在外头,也是如此随心所欲!
她狠狠踩了魏渊一脚,将他推开。
“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魏渊却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我定尽快稳住灾情,早去早归。”
他翻身上马,挥了挥手,便扬鞭而去。
林青榕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上车回府。
刚到家,就收到了长乐公主送来的帖子。
林青榕接过来,忍不住想笑。
“这长乐公主,倒是锲而不舍!之前你们三爷扔了她那么多请帖,驳了那么多次面子,她竟还未气馁。你们三爷一走,她竟又叫人送了来……”
樱桃奇道:“这长乐公主到底为何,这般锲而不舍,非要见您呢?”
林青榕捏着帖子,看着上头清秀的小楷,若有所思。
“她曾经是魏渊的未婚妻,如今是沈玉华的正牌妻子,想见我,倒也不奇怪……”
石榴问道:“那您要去见吗?”
林青榕合上请帖,挑眉一笑。
“见!为何不见?之前不想跟你们三爷生气,所以,不见也无所谓,索性就装不知道!但如今,人家把帖子递到我面前了,我若不去,岂不是叫人以为,我是个缩头乌龟?”
她手指轻敲着桌面,笑意更深。
“我倒要见见这个名震天下的长乐公主,到底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