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挺、廖雄生和王胜利只好下了车,顶着烈日,来到保安跟前。
苏挺一大早来到农产品厂,厂长苟志军又不在,说是去外地谈业务了,跟副厂长王胜利了解了情况、看了相关凭证后这才来到阳钢厂。
这里向来把关严苛,更是不把县政府放在眼里,廖雄生上前交涉道:“我们是县政府的,来找你们董事长。”
“县政府的?县政府哪个单位的?”保安嘴里叼着烟,鄙夷地瞧了瞧那辆破旧老迈的桑塔纳,以及面前的年轻人苏挺。
“这位是县政府的林副县长,这位是县农产品厂的副厂长王胜利,我是县政府的廖雄生。”
“副县长?”保安显然不信,呵呵一笑道,“我是副省长,你们信不?望海县长六个副县长我都认识,你搁这儿唬谁呢?再说,你们装逼好歹打扮一下,把自己搞老一点,有他这样年轻的副县长吗?”
他的目光落到了苏挺平平无奇的肚子上,扑哧一笑道:“你看看,当官的有几个没啤酒肚的?滚吧,要不然,我报警了。”
廖雄生本是个老实的干部,被保安三番五次的羞辱,早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恨不能上去给保安一拳,怒斥道:“你什么素质?!怎么还骂人!”
“我特么就骂你了,怎么着?!”保安吐掉嘴里的烟头,卷起了袖子,招呼身后那个年轻的保安,做出了要揍人的架势。
王胜利忙上前拦住,用当地方言说:“我是农产品厂的王胜利,这位真的是新来的副县长!”
保安这回信了,他好歹对王胜利有印象,便狐疑地瞅了瞅苏挺,心里嘀咕道: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副县长?特么的见鬼了!
他态度稍微好转了一些,语气生硬地说:“你们来干什么?这里是工厂重地,闲人免进!”
“我们不是闲人,我们是债主,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来找你们董事长要帐的!”王胜利说着就迈步从小门里进。
保安慌忙伸手拦住道:“哎哎哎,干嘛呢?!我让你们进去了吗?”
“你可以给这里的分管领导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就说望海县副县长苏挺来了。”苏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平心静气地说,“否则眈误了县里的工作,你吃不了兜着走!或许,今天我第一次来,不太可能要回这笔欠款;但要开除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保安,我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保安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正气和威严镇住了,内心就怂了,心说:我特么何必跟一个副县长较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好歹是副县长,我特么就一个保安,当初是求爷爷告奶奶送了好几份礼才搞到的这个岗位,随便一个科长就能把我开了。
于是,他脸上突然阴转晴,露出璨烂的笑容道:“没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按照规定,请苏县长到保安亭登记一下。”
登记结束,三人钻入桑塔纳,驶入了厂区。
路上,苏挺感叹道:“出师不利啊,一个看大门的都如此嚣张跋扈。看来,把这笔欠款要回来,要费些周章了。”
王胜利愁眉苦脸道:“苏县长,您有所不知,这阳钢厂仗着是省属企业,副厅级,在这里用我们的地,污染我们的河流和空气,根本不把我们望海县放在眼里,书记、县长见他们领导一面都好难。之前我跑过无数次,连见我都不见,草他妈的,那么大的企业,那么有钱,厚颜无耻地想赖掉这200万!”
苏挺想起昨晚给国家发改委的韦仁、薛凯打的电话,淡然一笑道:“放心,他们赖不掉的。”
阳钢厂的确很大,车子行驶了几分钟才来到办公大楼楼下,这里的保安认得王胜利,三人顺利来到了三楼党委办公室门口。
门半掩着。
王胜利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只见办公室布置得十分气派,实木办公桌擦得锃亮,各种文档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
副主任范建四十多岁,身着高档西装,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摆弄着一支名贵的钢笔。
看到苏挺他们进来,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又继续盯着手中的文档,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王胜利见状,赶忙上前,躬敬地说道:“范主任,您好啊,我又来麻烦您了。这次,我把我们望海县的苏县长请来了,就是想跟您聊聊我们县农产品加工厂和贵集团合作的事儿,尤其是之前那笔货款,您看……”
范建不耐烦地打断道:“王厂长,你都跑了多少趟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是我不帮忙,是集团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金融危机搞得订单缩减,钢铁价格又暴跌,我们现在是老公公穿儿媳妇的鞋——前(钱)头紧,真没钱给你们,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特意瞟了一眼苏挺,眼神中满是轻视,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副县长,根本不值得他特别对待。
这年头,讨债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王胜利显得过于卑微了。
苏挺不卑不亢,找了把椅子坐下,缓缓说道:“范主任,你说的情况我理解。不过,农产品厂因为这笔货款,资金链断裂,上百个工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还因为这事有个工人喝了农药自杀。
我相信阳钢集团作为大型国企、行业龙头,担负着社会责任,不会坐视不管。而且,据我了解,贵集团近期的产销业绩相当不错,按道理,支付这笔货款应该不是难事。”
范建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副县长说话如此直接,心中对他的轻视不由得少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大拇指来回转动,半晌才说:“苏县长,你这是只看表面不看本质,集团的财务状况复杂得很,这老话怎么说?驴粪蛋儿表面光,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和美好啊。”